它讲述那个祂从未抵达的\"下方\"——那里没有沸腾的岩浆,没有刺骨的星空,只有无边的寂静与缓慢流动的阴影。
以及弥散在森林里中似乎永远不会被风吹散的几近黏稠的雾气与一具被黑色的琐链牢牢锁住的棺椁。
还有棺椁上久坐的一个生灵。
那个生灵似乎也无知无觉,只是安静的坐着,有时从棺椁上跳下来,把它从土壤里捞出来后就同它在这座漆黑色的、走不出去森林与雾气中乱转。
祂沉默地听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祂的梦境里只有燃烧与坠落,而小地的记忆却是弥漫的雾气与漆黑棺椁上的生灵。
有时,祂会凝视小地半透明的指尖,看那
那里面流淌的不是火焰,而是某种更接近水的物质。
这让祂感到一种奇异的刺痛——仿佛自己统治的疆域里,悄然滋生了一片无法驯服的雪原。
直到有一天,小地醒来后突然望向祂。
“咦?我突然想起来你叫什么呀?好像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
小地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好奇和疑惑。
祂听到这个问题后,突然间愣住了,仿佛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难住了一般。
祂努力地想要从记忆中搜索出关于自己名字的信息,但却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也不知道。”
经过一番“艰难”的思考,祂最终还是决定如实回答。
毕竟,从来没有人问过祂这样的问题,祂自己也从未想过要去思考这个问题。
“那你想要吗?大个?我不能一直这么叫你呀,这样感觉很不好。”
小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它的叶子柔软地转向了祂,似乎在期待着祂的回答。
“那你取。”
祂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是很在意。
然而实际上,连祂自己都说不明白,在祂内心深处,此时此刻有一种微妙的情绪在涌动。
“我吗?”小地似乎有些惊讶,它看着祂,思考的叶子都停止了晃动。
也就在这时,祂身体上所有可以视物的“眼睛”都挤成了一团,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面前这个正在思考着该给祂取个什么样的名字的小生灵。
祂看着小地如此认真的样子,心中不禁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那是一种隐晦的高兴,一种被人关注、被人重视的喜悦。
然而,祂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感觉其实是因为祂喜欢小地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不愿意让小地的注意力被外界的生灵所分散。
尤其是小地经常提到的那个坐在棺椁上的奇怪生灵,这个生灵的形象在祂的脑海中异常清晰。
每当小地说起这个生灵时,祂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早年的经历。
那时的祂,似乎也像那个奇怪的生灵一样,没有明确的自我意识,只是浑浑噩噩地度过每一天。
然而,与那个生灵不同的是,祂的身边并没有像小地这样特别的存在。
祂不禁疑惑,为什么那个奇怪的生灵旁边会有小地相伴,而小地却直到现在才来到自己的身边呢?
这个问题困扰着祂,让祂不断陷入了沉思。
祂曾在内心深处阴暗地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但最终都没有勇气去询问小地。
因为祂知道,只有当小地完全信任祂的时候,或许才会主动告诉他这个秘密。
祂的生命漫长无尽,时间对于祂来说并非稀缺之物。
同样,小地的生命也同样漫长,所以祂并不急于知道答案。
祂拥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去等待,等待小地愿意与祂分享这个秘密的那一天。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
祂开始学会在漫长的苏醒里期待些什么。
但又在模糊的记忆中,祂又想起当小地蜷缩在祂的指缝间——那团珍珠色的生灵如今已能自如地舒展形体,像一片会呼吸的月光——祂便会从岩浆深处抽离出人形的分身。
这些由黑曜石与液态黄金构成的化身,总在行走时落下细碎的火星,而小地就坐在祂的肩头,用带着雾气的指尖接住那些转瞬即逝的光点。
他们穿过尖塔林立的熔岩之城。
小地望着那些倒悬的建筑,墨绿色的瞳孔里泛起涟漪。
\"它们像要刺穿什么似的,\"
它说,声音里带着林间晨露的重量。
祂没有告诉小地,这些尖塔正是小人们恐惧的具象——对苍穹,对虚无,对祂偶尔投下的一瞥。
在集市上,小地尝了火焰的子民的食物:熔铸成花瓣状的金属薄片,凝固的岩浆糖块,还有用硫磺蒸汽熏制的虫蛹。
祂看着小地苍白的脸颊被热气蒸出淡粉,看着它因辛辣皱起鼻尖的模样——像极了一片被风吹皱的月光。
后来他们找到卖蜜酿的铺子,小地捧着琉璃盏,突然说:\"这让我想起树汁的味道。\"
祂的胸腔深处传来某种陌生的震颤,那是祂第一次嫉妒自己从未见过的森林。
小地化形的那日,整片焦土都泛着潮湿的辉光。
雾霭从它的发梢流淌而下,墨绿的长发如同夜色中的藤蔓,皮肤白得能看见
最令祂怔忡的是那双眼睛——当小地望向祂时,瞳孔里浮动的不是倒映的火光,而是一片祂永远无法踏入的、湿润的幽暗。
有那么一瞬间,祂想用岩浆为小地铸造一副永不腐朽的躯壳,又想将它揉碎在掌心,看看那些雾气会不会凝结成祂能理解的形态。
但小地只是踮起脚,将一枚珍珠色的叶片放在祂分身的掌心。
叶片在接触的瞬间开始结晶,最终化作半透明的琥珀,里面封着一片小小的、活着的雾气。
\"这样你睡着的时候,\"小地的声音轻得像林间漏下的光斑,\"也能看见我的故乡了。\"
祂的无数个分身同时凝固。
在漫长的纪元里,这是第一次有存在为祂的沉睡感到寂寞。
岩浆深处传来雷鸣般的心跳,而小地只是微笑着,用带着凉意的指尖触碰祂灼烧的脸颊——就像触碰一片终将融化的雪。
“我叫你小楼吧好吗?”
一道清灵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只有火焰燃烧的沉默。
“我听那些人称呼他们住的地方叫做楼,那些楼那么高大,但是你也很大呀,我给你取这个名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