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熺哥哥那边说,三叔的病,越来越重了!”
七月进入尾声,夏日的雨却姗姗来迟。
西安终于下雨了,古城外环绕的几条水渠,终于迎来了老天的滋润。而那些刻满了岁月斑驳的城墙,也在雨中,变得格外的多姿多彩。
鼓楼之上,朱尚炳背着手,看着雨中的城门,低声道,“现在三叔走路都要靠人搀扶,每日只能吃流食。”说到此处,他回头看向李景隆,“太医说,能熬过这一年,已算是....难得了!”
“您可是想去太原看看三爷?”
李景隆的手,摆弄着茶具,褐色的茶汤在白瓷碗中绽放,他的动作娴熟而又优雅,哪怕茶汤再烫,也是从容不迫。
“想..”
朱尚炳叹气,“我亲三叔,我哪能不想。可是...身为藩王我不能擅自离开封地。”说到此处,他低下头,带着几分伤感,“三叔..病了!您,也要走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李景隆盘着手中的念珠,“但不管我人在哪儿,心里都会想着王爷千岁您!”
“您想的人太多了!”
朱尚炳笑道,“除了我,还有十四叔,还有十五叔....”说到此处,他又是一叹,“此次姨夫您回京,下次再见您不知是何年何月?”
“见不了面可以通信!”
李景隆也带了几分伤感,“我也舍不得您呀!”
朱尚炳看着李景隆,目光满是不舍。而后转头,再次看向雨中的城门,眸子忽然定住,开口道,“来了!”
李景隆将微微冷却的茶汤一饮而尽,站起身与秦王朱尚炳并列,看向车门。
~
一辆马车,在十几名骑兵的护送之下,缓缓进了西安城。
城门处,数名穿着飞鱼服的锦衣校尉,不顾雨水,分列两排鞠躬行礼。
“卑职等参见都堂大人!”
而后赶车的老仆举着伞,掀开马车的帘子。
身着蟒袍,头戴鹅冠,腰配玉带的宣宁侯曹泰,慢慢从马车中出来。
站在伞下,他似乎感知到有人在看着他,于是他的目光也看向不远处耸立的鼓楼,且驻足良久。
鼓楼上,朱尚炳看着曹泰的身影在雨中消失,低声道,“本想着,还能多留您些日子,现在看来.....您这几天就要动身回京了!”说着,他转身道,“回头我看一下黄历,选个好日子给姨夫您饯行!”
“别..”
李景隆笑笑,“弄的太伤感了,不好!”
~~
“老爷子之所以让我来接你,纯是因为...有点急!”
雨依旧在下,驿馆之中,曹泰换了蟒袍一身武人常服,笑吟吟的看着李景隆,“你别多想!”
李景隆坐在曹泰的对面,翘着二郎腿,“小曹,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公事公办的模样了!”
老朱让曹泰来接他,除了是故意给李景隆一种压力之外,还有另一个缘由。那就是有曹泰在,李景隆回京的路上,就不会如前几次那般,见了这个又见那个。
“接你就是接你....”
曹泰看着李景隆正色道,“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也是对你的...看重!大明朝那么多勋贵武将,执掌一方回京时,谁有过这样的体面?锦衣卫都指挥使来接呀!”
“嗯,你小子不但越来越公事公办了,而且也学会....说场面话了!”李景隆又是笑笑。
曹泰依旧脸色郑重,“我说的是真的,你这人,自小就喜欢胡思乱想!”
李景隆盼着念珠的手一顿,他没有琢磨对方话中的其他意思,而是放在最后四个字上。胡思乱想!
曹泰是在提醒他,现在他的境遇是暂时无事,所以不要胡思乱想?
“我也挺替你高兴的!”
曹泰的脸上,终于带了几分笑模样,“真的!回京之后你将执掌京师大营,官居督军府左都督...另外,京城的兵马巡检都司也继续归你。”说着,他双手抱着后脑勺,整个人在躺椅上躺了下去,带着几分感叹,“这可是咱们父辈,都没有过的权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