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菲兹脸色苍白,表情从震惊到愤怒,最终只剩下了绝望。
就在刚才,生命女神亲自宣判了他的命运。
在极西之地,没有比这更残酷的打击了。
更重要的是,哈菲兹觉得自己的人生遭到了背叛,教皇卡洛根本没有给予他应有的庇护,那些捐献给教廷的巨款全都打了水漂,救世贡献点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新的秩序与规则对他们这些人太不利了。
以往的绿洲城,只要他们有足够的财富,就能凌驾于法律之上,无论犯下任何罪行,只要付出相应的捐款,可现在,当他面对生命女神本尊时,再多的财富却都无法改变自己的结局。
然而那高高举起的拳头终究没有下,哈菲兹只是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颓然地瘫软在剧院的红色沙发上。
舞台上的《一磅水》幕了,似乎也暗示着他人生的终结,演员依次走上舞台,向观众鞠躬致意,哈菲兹记不清自己在剧院里看过多少场演出,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觉得哈基米先生的信仰还是很坚定的。”
浑浑噩噩之中,前排又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在为他话,却擅自更改了他的名字。
巴扎莉安也惊讶地瞥向穿着风衣,戴着礼帽,标准的侦探打扮的青年,青年目不斜视,“他这都没打你,足以明他是一位虔诚的信徒。”
这是一只连哈气都不会的哈基米,只是平日作恶多端,如今死到临头了。
少了许多乐子。
伊森觉得哈基米和巴扎莉安之间的对话要比台上的剧目精彩许多,他一直都在等待哈基米先生哈气,接着挠巴扎莉安一爪子的演出高潮,虽然人类对于巴扎莉安这样的神祇而言,就和路边的哈基米没什么区别,但世界各地都会有人类遭到哈基米袭击的事件发生。
就比如昨天,伊森就在旅馆的房间里被猫给袭击了。
真事。
只可惜这位哈基米先生平时对哈气疏于训练,以至于《哈基米挠花女神脸》的剧目走向了烂尾。
“我给过他机会了。”
巴扎莉安微微一笑,坐回到属于自己位置上,“可他不中用。”
当……哈基米先生向她抬起手时,她既没有后退也没有躲闪,她觉得伊森提出来绰号要比哈菲兹本人有趣得多,朗朗上口,还具有某种无法言语的独特魔力。
“这就是祂青睐你的原因么?”
巴扎莉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伊森。
早在圣都时她就注意到了巴扎托斯的存在,在她的印象里,伟大的天父可从不会为了某个凡人屈尊降临于人间,还与他一起旅行。
呵,有趣的男人。
尽管这是她与伊森之间的第一次正式对话,却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伊森有趣的灵魂。
“你又是谁?”
哈菲兹对伊森怒目而视,女神就算了,如今怎么连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年轻侦探都敢调侃他?
他的确是死定了,可在那群暴民拖出市政厅之前,他还是有足够的权力处死一个胆敢冒犯自己的白痴。
“闭嘴,哈基米!”
温柔的女神忽然变了脸色,她只是斜睨哈菲兹一眼,就让他把所有威胁的语句硬生生咽了回去,另一个让哈菲兹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女神在“哈基米”这个称呼上和伊森迅速达成了共识。
到底,哈基米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哈基米市长,不好了!治安所刚才正式发布了对于您的逮捕令!”
一位慌慌张张的市政厅官员跑到了哈菲兹面前,头脑一热,开口便道。
哈菲兹那苍白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被气的,气成了红人。
但眼下不是纠正称呼的时候了,哈菲兹明白治安所发布批捕令,意味着里昂和追随他的那群乌合之众掌握了主导权。
又或许……这群人并不是乌合之众。
哈菲兹恶狠狠瞪了伊森这个罪魁祸首一眼,拂袖而去。
随着哈菲兹与官员们的陆续退场,剧场彻底安静了下来,就只剩下了伊森和巴扎莉安,两人对视着,默默打量着彼此,这一次见面的氛围出乎双方的预料。
伊森也很快将巴扎莉安标记为了“有趣的女人”。
复苏的女神保有理智,并不是他们原本想象中只会复读“我要毁灭这个可悲的世界”,接着四处散播瘟疫的破坏狂,而在面对玛丽公开审判式的挑衅后,她也没有一怒之下掀了桌子,把整个绿洲城变成瘟疫散播的温床。
不难看出巴扎莉安在曾经那个属于他们的时代里,也算得上一个性格活泼的姑娘。
“明你的来意吧。”
“我是来给你投票的。”
伊森直抒胸臆。
“给我投票?”
“虽然从形式上来看,玛丽在绿洲城市长的竞选上领先了你一步,但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昨天竟然教唆我家的猫袭击我。”
伊森故意压低声音,还不停环顾四周,煞有介事地道,“别气馁,我相信你还是有机会的。”
“我姑且把这当成你对于我的赞美。”
巴扎莉安应答如流,对于伊森这个随口就把别人名字擅自更改成“哈基米”的人,他哪一句发自内心,哪些话又是在阴阳怪气很难判断,她索性不去深究,“这是你们提出的游戏。”
有趣的男人,有趣的游戏。
通过一场市长竞选来决定这个城市乃至极西之地未来的走向。
很有创造性的想法。
她也看穿了伊森的目的,“如此一来,你们就能把伤害控制到最低。”
若是她真的在绿洲城与玛丽战斗,这个城市的一切都会变成废墟,巴扎莉安仍记得玛丽一剑斩断半个圣都的场景,对于一介凡人而言,她的确令人印象深刻。
“我承认竞选的规则对你不利,玛丽在参谋的人数上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担任你的顾问。”
“是顾问,还是双面间谍?”
“顾问,绝对的。”
“我不放心,除非你能向我证明你的忠诚。”
“怎么证明?”
巴扎莉安轻笑一声,她纤长的指节拂过沙发的表面,留下一道温热的轨迹,散溢的猩红色能量既像被赋予了生命的血丝,又如延展开的树根渗透进了天鹅绒中,布料之下无数沉睡的血管被这一抹红色的轨迹激活。
接着,沙发的形态开始扭曲、膨胀,木质框架被新生的活体组织所取代,深红色的触肢从中钻出,触肢的表面并无粘液粘连,反而覆盖着一层类似古老丝绸的细腻光泽,它们缓慢地蜿蜒、探伸,带着植物藤蔓的柔韧与动物触手的敏感。
一棵似血肉,又似植物的新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剧院中开花结果,与巴扎托斯近乎相同的力量,却散发着另一种怪诞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