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恶毒男配棒打鸳鸯(1 / 2)

李无相要去挖地果,是因为这附近是真的有。打发走了这师徒两人之后,他真的去挖了一些,之后才慢慢回去了。

孙集和冯玉星都没走,都还在营地好好待着。不得不感叹这两人的专业——刚刚被自己吓得要死,到这时候又跟周襄和孔幼心有有笑起来,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无相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刚才报出来的是血神教的身份,而非剑侠。

对付不同的人就得用不同的身份。对付成组织的宗门、世家、成名高手,报剑侠的身份是更好的。因为这些人根基大、名气足,就像是他来处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有顾虑、有软肋、不会一发狠什么都不管,因此太一教这种相对而言更加官面儿一点的身份是更有威慑力的。

而对付孙集这种两人单干、没有底限的江湖散修,报血神教这种恐怖邪道的身份是更好的。因为他们其实更像是来处那些好勇斗狠的混混,或者情绪上了头就什么都不管了的青少年——官面算个屁,只有更狠更黑更没下限的才能叫他们感到恐惧。

现在看,孙集和冯玉星是真的怕这个邪门的血神教,真的怕自己刚才那个恐怖的样子,怕到连即时逃窜的心思都按下去了。

他回到营地,在远离篝火的地方把包裹放下,然后将十几枚地果取了出来,在附近的水坑里慢慢洗去上面的泥。

周襄那边跟孙集腻歪了一会儿之后看见他,就走过来了,问:“这东西你以前吃过吗?”

李无相就知道他是在没话找话。

根据前几天的观察,周襄这人对“底下”的人还是挺和善的。不过那时候李无相不清楚是哪种和善——一种是真和善,第二种是不把人当人,而当成猫狗之类的和善。这种和善是假的,一旦遇到紧急情况,立即就会露出狰狞面孔。

但从这几天孙集套出来的事情看,周襄的和善是第一种。

他这傻子是真的把什么都跟孙集了——他是大帝周尔的血脉。他们周家是代代单传。这种单传是有意控制的,只要生出一个子嗣,无论男女,都姓周,而后就在不动山执掌静堂、担任静堂的堂主,同时修行劫剑经和五岳真形教的本如不动经。

静堂堂主可以收徒,可以收满三十六个亲传弟子。亲传弟子只修行本如不动经,修到了炼神之后如果还能往前走,则要离开静堂,到教内去做弟子。如果只能停留在炼神境界,那就一直待在不动山,等到青春寿元耗尽了,则跟别人一样去填棺。

在李无相看,这种设计除去不叫周尔血脉有培植自己强大势力的机会之外,还是一种监查机制——有前途的弟子修到炼神之后从不动山来到教内别处再拜师,为求认同一定会对静堂之内发生的一切知无不言。这种监视完全就是阳谋,周襄无计可施。

就这么一代代地传承下来,这一支周尔的直系血脉早就熄了一切妄念,只求安乐了。

周襄活到如今已经四十四岁,只离开过两次不动山。一次是接任静堂堂主时,去了一趟总坛、见了一回掌教。另外一次就是现在。

五岳真形教的教义崇尚五岳大帝与自然,核心就是视天下人为刍狗,认为人与山岳湖海都是由天地灵气所化,并无不同。因此去填棺也不是什么很残忍的事,倒更像是一种与天地合一的宗教仪式——人活着的时候从天地之间汲取灵气,现在只不过是把灵气还回去了而已。

被这种教义熏陶出来的真形教修士,对待教外人手段残忍也是很合理的——在他们那里并不觉得真的很残忍。

但周襄还修行劫剑经,修行劫剑经就不可避免地要接触到太一教的教义。太一教的理念核心就相对正常了一些了,认为人是天地精,乃是世间最崇高的存在。活在世上先要爱人,之后才是爱其他,可以是“皇人”主义者了。

周襄受此熏陶,脑子就相比教内其他人稍微正常一些。而从生活在极为压抑封闭的环境中,也就不可避免地心灵扭曲,形成一种既自傲又自卑的矛盾心态,变成敏感型人格。李无相觉得,由于他修行之后生理机能一直处于巅峰期、外部环境平和而无变化,因此周襄这个人应该是一直处于被压抑着的青春叛逆期,直到现在。

所以,与其这人是个成年人,倒不如是个看起来像成年人的青少年。

孙集所打探出来的这些事,李无相没有任何怀疑,全部接受。因为周襄这家伙能把这些事情出来,就已经意味着所的绝无可能有任何虚假了。

他甚至把未来都畅想好了——去血神教“办完事”之后,就跟孙集找一个地方隐居、开宗立派,教她劫剑经。两人慢慢收徒、慢慢经营势力。等到三十年后天下大乱,血神教、太一教、六部玄教争斗起来,以他的身份、他们所经营的势力,也就成为不可忽视的一环了。

到那时候寻找机会得到本教的支持,以周尔血脉的身份执掌五岳真形教,他做了教主,孙集就来做教主夫人。还要把教内的规矩改一改——只有罪人才去填棺,教内弟子都可以正常活到终老。也不搞什么强行婚配了,只要有情人就可成为眷属。他这几天跟孙集腻腻歪歪,全是在畅想这些事。

所以李无相意识到,周襄这人好像真的很善良。

就比如现在,该是觉得这几天把自己这位曾经救过他的李晓给冷了,于是特意过来跟自己话。

李无相微微皱着眉,:“嗯,我吃过,这东西弄好之后就是魔玉。”

“魔玉?”周襄想了想,笑了,“这名字有趣。”

李无相没搭理他。

周襄似乎觉得有些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子:“李晓,你有心事吗?”

李无相知道他要问的是“你怎么好像不高兴?是不是我这几天没怎么搭理你你对我有意见了?”

他就叹了口气,停下手里的活儿,微微侧脸往后看了一眼,:“前辈,我是觉得……唉,我不好,我是担心她们两个。咱们跟她们两个不熟,前辈你好像对她们,过于……过于……”

周襄笑了:“哦,你在担心这个。李晓,这一点我自有分寸,你尽管放心就好。”

你的分寸就是三天不到把老底全撂了吗?不过李无相仅是要做做姿态而已——上一回我提前提醒过你,这一回我可是也提前提醒过你了。

他就又叹口气:“好吧,那就是我多心了。”

周襄这回没像在北洞时那样,些叫他不要“争宠”之类的话。该是因为李无相在那里的表现已经叫他觉得放心了,甚至可能还有点儿感激。他就只伸手在李无相肩头拍了拍,低声:“过些日子,咱们找到另一处洞天福地,你就跟冯玉星和孔幼心先驻下。到那时候,我教你劫剑经。”

可怜的低自尊青少年,不但心地善良,还惯常急于向其他人示好。李无相在心里又叹口气,但将眼睛睁大,做个惊喜状:“前辈……真的吗!?”

周襄哈哈笑了两声:“自然是真的。不必多了,你早点歇着吧。”

……

这几天周襄晚上都没睡觉,于是今晚孙集真的把他给哄睡了,又在哄睡之后给他和孔幼心下了迷药,叫他睡得更沉。

做了这一切之后她站在那里盯着周襄看了一会儿,才跟冯玉星慢慢地走到远处。李无相也走过去的时候,孙集还在看周襄的方向,等他到了近前才收回目光,脸上的神情极为悲切:“前辈,我是真的喜欢他,他也是真的喜欢我……他是要去你们血神教办事,你们不是一路的吗?前辈,要不然叫我留下来吧,为你打探消息也好,他现在……”

李无相冷冷一笑:“孙道友你现在的话可是大忌啊。”

孙集一愣:“什么?”

“一般来风尘女子看上哪个人、动了真情,那就是要倒霉的。你不会骗着骗着把自己都给骗了吧?”

孙集沉默片刻,泫然欲泣:“前辈,我的是真的。我也不是生来就是坏人的,我之前也真是……可是周襄他真是个好人,我……”

“差不多得了。”李无相皱眉一摆手,看看她,又看看冯玉星,“字条按照我的留了吗?”

“我……我忘了,我现在写。”孙集抹了一把脸,从怀中取出一张符咒,又取出一截炭笔。一边在符纸上写,一边泪眼婆娑地去瞥在远处地上睡着的周襄。

李无相盯着符纸看,她写的都是大白话——

“周郎,我只是个女子,但求安稳,我爱慕周郎你,但我怕你们教里的人。我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你?遇上了你们教里的人,恐怕我们不但要被拆散,我也要被杀死,或者像你的被捉去填棺。这三天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快活的三天,余生都不会忘记你。可你既然是玄教中人,我就实在没有同你共度此生的福气了,你恨你们教的规矩,我更恨,你把我忘了吧。”

她磨磨蹭蹭地写完了,递给李无相。李无相看了看,又把纸递到她面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