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暖意,那是大地自愈的力量。但渐渐地,在这片暖意之下,她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杂音”。那并非之前的死寂邪气,而更像是一种……被强行扭转后未能完全复原的“扭曲感”,如同一条被巨石压弯的河道,石头虽移开,但河床的形态却已改变,水流在其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周小小确信,董技术员测到的异常并非空穴来风。“钉魂桩”对地脉的伤害是深层次的,物理摧毁了邪物,但大地自身的“伤痕”愈合需要更长时间,甚至可能留下了某种难以磨灭的“印记”。这印记目前无害,但长远来看,是否会成为新的隐患?
周小小将她的隐忧告诉了陈强和牛师傅。牛师傅吧嗒着旱烟,沉思良久,缓缓道:“小小的感觉没错。那种邪门的东西,像毒钉子一样扎得那么深,年头又久,哪能一下子就跟没事发生一样?地脉也是有灵性的,受了重伤,就算伤口长好了,也会留疤,气血运行可能也不如从前那么顺畅。”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老一辈的智慧:“按理说,这种地脉的损伤,老祖宗是有办法慢慢调养的。比如,寻一些本身具有祥和生发之气的石头,按照特定的方位埋下去,像是给大地针灸、敷药,引导地气慢慢回归正轨。或者,栽种一些根系深广、生命力顽强的树木,靠草木的生机来滋养受损的土地。但这都是慢功夫,而且……现在这年头,搞这些,容易被人说成是‘封建迷信’复辟。”
陈强眉头紧锁:“牛师傅说得对。明着来肯定不行。但既然这隐患确实存在,我们就不能不管。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周小小目光闪动,有了主意:“我们不能用‘风水’‘地脉’的名义,但可以用‘绿化环境’、‘优化厂区布局’、‘建设社会主义新厂区’的名义来做这件事。厂里本来就有扩大绿化的计划,我们只需要在规划上,稍微‘科学’地引导一下。”
于是,由周小小和陈强牵头,结合技术科和后勤部门,提出了一份详尽的《向阳机械厂厂区环境优化与绿化升级方案》。方案的核心是“因地制宜,科学植树,改善小气候,促进职工身心健康”。
方案中,特别强调了要对“部分因历史施工导致土壤条件可能欠佳的区域”(暗指老翻砂车间旧址及周边)进行“重点土壤改良和生态修复”。在选择树种时,周小小和牛师傅暗中参考了一些传统智慧:他们建议在厂区东侧(木位,主生发)种植更多挺拔向阳的杨树、松柏(象征正气、坚韧);在南部(火位,主繁荣)种植一些观赏性花果树木,如石榴、海棠(象征红火、兴旺);而在那片需要“修复”的区域,则重点种植根系发达、生命力极强的国槐和银杏(槐树被认为有安土之效,银杏则寿命极长,象征稳定),并巧妙地建议将这些树木呈环绕之势种植,中心预留为休闲空地,美其名曰“利于通风采光和职工活动”。
方案论证充分,理由冠冕堂皇,完全符合“抓革命,促生产,美化环境”的号召,很快得到了厂领导班子的批准。老魏书记在审批时,特意看了一眼周小小,眼中带着心照不宣的赞许。
绿化工程热火朝天地展开了。工人们挥锹铲土,栽下一棵棵充满希望的树苗。周小小和陈强也经常参加劳动。每当看到树苗被种下,特别是当那些国槐和银杏被精心种植在那片曾经的“伤疤”土地上时,周小小能隐约感觉到,一丝丝温和的生机正在缓慢地渗透进土地,那丝微弱的“扭曲感”似乎在一点点被抚平。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自然调和,虽慢,却稳。
不久后,厂里传来了关于吴皓的官方处理通报。他被认定为“受封建思想严重腐蚀,企图进行破坏活动”,但鉴于其年轻,且未造成实际重大损失,最终被送去边远地区进行劳动改造和思想教育。这个结局,在当时的背景下,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然而,这件事也给周小小提了个醒:李文杰、吴皓这样的人虽然倒下了,但他们所代表的那些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旁门左道,或许并未完全绝迹。
只要人心的贪婪与对捷径的妄念不除,这些暗流就可能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继续涌动。这份警觉,让她在接下来的工作和生活中,多了一份沉静的观察与深思。
向阳机械厂作为省重点企业,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开始承接一些更具技术含量的国家任务。周小小因技术过硬、管理能力突出,尤其是在几次关键技术革新中展现出的胆识和智慧,被提拔为厂技术科科长,成为了全厂最年轻的中层正职。陈强也因其踏实肯干、原则性强,被调任至更为重要的生产调度科担任科长。
职位高了,责任也更重。周小小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全厂的技术规划、质量把控和人才培养上。她倡导建立的“技术攻关小组”和“师徒结对”制度,极大地激发了工人们学习技术、钻研业务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