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居的雅间里,时值正午,窗外市声喧腾,酒菜香气隐约飘入,却丝毫驱不散室内的凝重。太原郡公薛提与尚书左仆射陆丽已先至。薛提眉头紧锁,指节焦躁地敲击桌面。陆丽裹紧外袍,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仍未从那刺骨的春寒中缓过神来。
门被推开,高阳王拓跋濬步入。他身着墨色常服,身形挺拔,步履沉稳。薛提与陆丽立刻起身行礼:“殿下。”
拓跋濬颔首落座主位。薛提关心地上下打量了拓跋濬,问道:“殿下今日早朝告假,可是贵体有恙?”
拓跋濬淡淡道:“不妨,府中有些事绊住了。”他抬眼目光扫过二人:“二位久候。二位早朝后特意送信来本王府上相约,想必是有要事?”
薛提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压抑:“殿下明鉴!实因昨夜陆公无端受辱,令人发指!”
拓跋濬神色一凛,询问地看向陆丽。
薛提对陆丽道:“陆公,你自己请向殿下陈情吧!”
陆丽起身,对着拓跋濬深揖,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和尚未散尽的寒意:“殿下……昨夜戌时三刻,臣府中突来了一位冯翊王的属官,手持冯翊王令牌,言‘王有急务相召,立赴王府!’臣不敢怠慢,即刻随行。谁知到了王府,竟被阻于门外!春寒料峭,夜风如刀,臣已年过五十,就在那冰冷的石阶上,足足站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府门紧闭,无人理会。最后,仅出来一门吏,丢下一句‘王已安寝,尔且回吧!’便扬长而去!殿下!”陆丽猛地抬头,眼中屈辱与悲愤交织,“老臣忝居台阁,竟遭此奇耻大辱!宗爱一介阉竖,竟敢如此践踏大臣尊严,视朝廷法度如无物!”
拓跋濬听完陆丽的控诉,脸色也沉了下来。搁在桌面上的右手,指节猝然收拢,泛出用力的白色,随即又缓缓松开。
薛提再也按捺不住,霍然站起,须发皆张:“殿下!此绝非孤例!宗爱此獠,窃据高位,权倾朝野,其跋扈日甚!视公卿朝臣如草芥,动辄折辱!今日是陆公,明日又不知是谁!此皆因……”他怒火攻心,声音陡然拔高,“皆因今上对其百般纵容,视若无睹。上位者昏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