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极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三十多年的光阴在无声的目光中流转。

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林无极脸上的严肃渐渐化开，带着一抹苦涩道：“玲儿…三十多年过去了，你依旧是那么的明媚动人。”

“跟现在的你比起来，我不过是一个即将半身埋入黄土的糟老头子罢了。”

“至于沧桑？”林无极摸了摸老脸，“也许是吧...”

“我都已经六十二了，人老珠黄，哪里还谈得上是明媚动人啊。”钟玲轻轻摇头，下意识地将鬓角几缕显眼的白发捋到耳后。

她看向林无极，眼神复杂：“刚才…多谢你出手制止了那位监察长。”

“否则，我今晚的下场，只怕比那方满福好不了多少。”

林无极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对徐东实力的绝对认知：“这跟我无关。如果师傅他当时真想杀你，任谁来求情、阻拦，都没用。”

“师傅？”闻言，钟玲明显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轻笑了起来，眼角的鱼尾纹也渐渐舒展开，“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你也学会开玩笑了。当初你若是没那么死板固执，懂得变通一些，或许我们俩…”

话说到这，钟玲没再继续说下去，眼眸里也浮现出一抹深埋已久的遗憾。

“我没有开玩笑。”林无极看着钟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确是我的师傅。”

钟玲表情一滞，显露出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样子。

林无极多大年纪？

那个青年才多大？

这怎么可能？

察觉出她的疑惑，林无极进一步解释道：“玲儿，在真正的武者世界里，达者为先，能者为尊。我虽然虚长年岁，修行了几十年，但蹉跎半生，收获寥寥。”

“反倒是跟随师傅的这段日子，令我所领悟、所突破的，远超过去数十年的总和。”

“所以，你真的不用谢我，若要说谢，也该谢我师傅的不杀之恩。”

钟玲听完，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就这个问题争论下去。

她缓缓抬起脚步，走向林无极。

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角，这一刻，仿佛时光倒流，让双方都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三十年前那个青涩而美好的初次见面。

林无极看着走近的她，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就像年轻时那样。

然而，钟玲却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猛地停住，并向后退了一小步。

动作轻微，却带着一抹决绝的意味。

她抬起头，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无极…我们的感情，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现在，我是方家第八脉的家主，我…我还有两个孩子。”

“所以，当年的事情…就让它彻底留在当年吧。”

林无极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放下，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是啊…现在我们都已经这个岁数了，鬓角染霜，确实也不适合再谈那些风花雪月了。”

“不过…这次能看到你过得很好，气质雍容，执掌一脉，这些年我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大半。当年我就害怕，你跟那个家伙回到岭南后，会受委屈，会不快乐。玲儿，我…”

林无极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倾诉这些年的牵挂，但却被钟玲轻声打断。

她默默地转过身，试图将眼角悄然渗出的泪水隐藏进夜色里。

随后，她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努力维持平静的语气说着：“无极…我又何尝不是呢？今天能意外见到你，知道我牵挂的人还好好地活着，我…我很开心。”

“但我也希望，你能听我一句劝，快点离开岭南吧。”

“岭南这两年，对外界人的偏见和排斥越来越严重，暗流汹涌。我知道…你那位师傅实力很强，身份也定然不俗，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但在真正的庞然大物，上五脉面前…任何人，都可能显得无足轻重。这里的水太深了，不是你我能搅动的。所以，快点走吧。”

说完，钟玲像是下定了决心，加快了脚步。

可没走多远，一道柔和的真气屏障，将她轻轻拦了下来。

“玲儿，”林无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痛心和不解，“你变了，变得妥协，变得畏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