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在医科大第一附属医院门诊部外的非机动车道停下时,陈墨第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裹住了 —— 门诊楼前的广场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密密麻麻的人潮里,每个人的脚步都带着慌促。
穿病号服的患者大多脸色蜡黄,要么被家属半扶半搀着,要么一手攥着病历本,一手捂着疼处,眉头拧成疙瘩;
家属们则更显焦灼,有的举着手机不停打电话,声音里带着颤音,有的低头扒拉着手里的检查单,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快速滑动,眼神里满是慌乱与无助。
广场东侧的挂号窗口前,队伍排得像条长蛇,几个老人扶着栏杆踮脚张望,嘴里不停念叨着 “怎么还没到”;
西侧的花坛边,一对年轻夫妻蹲在地上,女人手里捏着一张 CT 报告,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男人红着眼眶拍着她的背,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连贯。
白大褂的身影在人群里穿梭,每一次驻足都能围上来一圈人,急切的询问声、压抑的叹息声混着救护车远远传来的鸣笛声,压得人胸口发闷。
“我们到医科大附属医院了……对,门诊部这边。”
黄求之掏出手机给买家打电话。
“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黄求之挂了电话转头对陈墨说。
“对方说看着一个病人,让我们门诊部里面等一会儿,说是很快就下来。”
陈墨的脸色 “唰” 地白了几分,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目光避开门诊楼的大门。
“不……不要,我到医院外面等……这里人太多,闷得慌!”
之前他得了癌症,往医院跑的次数比回出租屋还多,那些消毒水的味道、医生递来诊断书时的眼神、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的身影,早就在他心里刻下了阴影。
如果可以,
陈墨发过誓,这一辈子都不要在医院多待一秒!
黄求之跟着陈墨走到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门口,见陈墨泛白的脸和紧绷的嘴角,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胳膊。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白?”
“没…… 没事,”
陈墨赶紧别开目光,扯了个借口。
“就是昨晚宿醉没醒,头还有点晕。”
“晕死!” 黄求之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吐槽。
“宿醉还敢跟人飚车?刚才压弯甩开宝马的时候,你但凡多眨一下眼,咱们俩就一车两命了!”
“还好不是一车三命,不然多冤枉。”
“滚!”
黄求之脸颊微红,抬手拍了他一下的胳膊。
“我可是很传统的,才不会未婚先孕呢!”
“也对。”
陈墨小声嘀咕:“就你这性取向,婚了也难孕。”
“你说什么?”
黄求之见他嘴皮动,却听不到声音。
“大声点,别小声骂人,听不到!”
“没…… 没什么!”
陈墨赶紧转移话题,
“我是说…你好歹也是出社会这么久的社会人了,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我陪你跑几十公里来卖车,连瓶水都不请我喝,也太抠了吧!”
“等着!”
黄求之瞪了他一眼,却还是转身走进了便利店。
黄求之走开之后,陈墨坐在摩托车上,无聊的低头看着地上,目光扫到一张被踩得脏兮兮的小广告时,突然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
黄求之提着一袋饮料店里出来,正好看见他笑得弯腰。
“地上有钱捡?笑得这么淫荡,跟捡了宝似的。”
“你过来看!”
陈墨指着地上的广告,笑不拢嘴。
“现在写小广告的人都那么有才华,不去当诗人可惜了。”
小广告里面有诗?
黄求之低头顺着陈墨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地上的广告纸印着 “青秀区双拥路14号房屋整栋出租”的字眼,
这…
和诗能有半毛钱关系?
至于,
笑得那么可乐?
“你怎么不笑?”
陈墨继续安利,
“你不觉得’整栋出租’这个词很有后现代主义的风格吗?明明就是普通的租房广告,用这四个字一写,莫名就有了种荒诞感。”
“一个破租房广告而已,还后现代主义。”
黄求之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你们这些写词的人是不是都神经兮兮的?我看你是宿醉还没醒,脑子糊涂了。”
“唉,对牛弹琴了!”
陈墨故意装出一副高深的样子。
“难怪你写不出好歌来,对文字的敏感度太低了;
“我之所能每首歌都引起万千歌迷的共鸣,都是因为对文字有高度的洞察力……算了,你文盲不懂。”
我…
文盲?
我堂堂的大学……艺术生,
虽说艺术生没文化是事实,可竟然被一个高中辍学生给鄙视了!
黄求之想要高声反驳,嘴张了张却无言反驳。
无他,
盖因陈墨的歌,目前为止最打动人的还真是歌词!
黄求之被堵得没话说,把手里的一袋水塞他手里。
“喝你的吧,高中生大诗人,别在这装腔作势了。”
陈墨接过袋子,见里面一瓶是冰红茶,另一瓶居然是易拉罐的1998。
“你买这啤酒干嘛?”
“回魂酒啊!”
黄求之理直气壮,
“我爸以前喝醉了,第二天都让我给他买一瓶啤酒,说喝了能回魂,头就不晕了。我看你宿醉难受,特意给你买的。”
“你爸骗你的,哪有回魂酒的说法,他就是单纯想喝酒。”
陈墨哭笑不得。
“啤酒也是酒,喝了照样算酒驾,万一车没卖出去,还得开回去,被交警查到就完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
黄求之瞪了他一眼,
“我听买家打电话的口气,他是真想买车,可有诚意了,肯定能成!”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响了。
“我们在对面的美宜佳便利店门口。”
“你穿白大褂是吧?”
“我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