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边听边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时不时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专注且认真。就在萧明月谈及希望在厂房内设置透明参观通道，以便未来开放给游客参观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王工，这份设计图甲方催得紧，你得抓紧……”男人话说到一半，看到会议室里的众人，目光在萧明月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哟，这里有客人？”

王辉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起身介绍：“这是我们设计院张副院长，这位是花溪镇明升公司的萧总，来谈桃胶膏厂的设计项目。”

张副院长脸上堆起笑容，主动伸出手：“萧总，幸会啊！早就听说明升公司在花溪镇搞得风生水起，没想到萧总如此年轻有为。”他说话时，眼神却似有若无地扫向戴志远和乔磊，那抹笑意不达眼底。

“这是前门村的村支书戴志远，村长乔磊。”

戴志远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节，不动声色地站在萧明月身后，与张副院长握手时稍稍用力：“张副院长好，这次可就仰仗设计院多费心了。”

寒暄过后，张副院长借口有事离开，临走前特意拍了拍王辉的肩膀：“小王，你手上的项目可别耽误了，尤其要拿下萧总的项目，设计时一定要拿出最高水准。”这话看似鼓励，却暗含警告。

待张副院长离开，会议室的气氛明显凝重起来。王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强装镇定地翻开萧明月带来的资料：“萧总，您继续说，我一定把设计做到尽善尽美。”

萧明月却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她轻轻合上文件夹，目光如炬地看向王辉：“王工，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如果有，还请直说。”

王辉手指紧攥着笔，犹豫再三，压低声音道：“不瞒萧总，张副院长前些天刚召集我们开会，提到你们企业，有人打过招呼，说花溪镇的项目要‘慎重对待’。要求我们一接到你们企业的要求，就抓紧时间设计。”

戴志远脸色阴沉如水，点燃一支烟，烟雾在会议室里弥漫开来。萧明月却出奇地冷静，她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片刻后开口：“王工，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如果因为某些压力让你为难，我可以理解。但我也想说，这座桃胶膏厂不仅是我的事业，更是前门村的希望。他们要求抓紧时间设计是好事啊！”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街道，“我不想看到它还没开始，就被人扼杀在图纸上。”

王辉看着萧明月挺拔的背影，想起几年前那个为了服装厂设计图，在设计院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的倔强女人，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与不甘。他猛地站起身，将桌上的资料一合：“萧总，戴书记，所谓隔行如隔山，有些细节你们不懂，现在上班时间，不好细聊，今天晚上你们不走，我请老同学，萧总乔村长吃饭，我们细聊。”

明月牵挂着女儿念念，原打算谈好后，好好的请戴志远和乔磊吃顿饭，然后就回去，刚好给念念喂奶，于是对王辉说：“谢谢王工，今晚我请你们，你下班后我把位置发给你。”

王辉也没客气，说道：“也行。”

吃过中饭，明月把戴志远和乔磊带到酒店，开了两个房间让他俩休息。然后借口到研发部去，直接开车回家。

下午一点，路上的车不多，明月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给明月带来一阵推背感，其实明月平时开车特别注意安全，车速也不快，今天她也是急了，出了市区，导航显示还示二十分钟，可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橡皮筋，勒得她心口发疼。

后视镜里飘来零星细雨，打湿了玻璃上的卡通贴纸——那是昨天念念好奇地伸手去抓，在上面留下的口水渍。想到女儿软糯的小手，明月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里还留着哺乳时被牙床轻咬的酥麻感。奶瓶里的母乳应该早就凉透了吧？她咬着下唇，恨不得将二十分钟的车程压缩成一瞬。

雨刮器来回摆动，像极了女儿急哭时不停挥动的小胳膊。明月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念念攥着她衣角不放的模样，而自己为了新厂的图纸，只是匆匆塞给她一个安抚奶嘴。此刻那个粉色奶嘴或许正孤零零躺在婴儿床，而她的宝贝，该是怎样饿着肚子、委屈地等着妈妈。

车子驶进公司，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清脆刺耳。明月猛地踩下油门，又慌忙刹车，生怕惊扰了想象中哭闹的女儿。下车后一路小路向家里冲，惹得工人注目相看，有人说：“看样子老板上午没在家，怕宝贝女儿饿着了，也不顾形象了。”

也有人感叹明月一个人带孩子的不容易！

推开家门的刹那，房间传来熟悉的抽噎。婆婆乔玉英正抱着念念在房间里来回走着。明月甩掉高跟鞋，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当温热的小身子扑进怀里，含住乳头发出满足的吞咽声，她终于落下泪来。窗外的雨还在下，怀里的温度却驱散了所有寒意。指尖抚过女儿湿润的眼睫，明月在心底发誓：往后绝不再离开女儿，无论去什么地方，都要把女儿带在身边。

念念吃饱了，打着饱嗝，两只眼睛还委屈的看着妈妈，明月轻轻的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念念又往明月的怀里拱了拱，把头坚贴在明月的胸前，两只小手抓住明月的衣服，再也不松开。

乔玉英说：“念念醒来时，四周看看，找不到你，就哭了，不一会又睡着了，再醒时，我把你留下的奶热给她喝，她就是不肯喝，明月啊，念念吃不惯奶瓶，你又不能天天把她带在身边，我看你还是把奶给断了，喂奶粉，吃习惯了也就好了。”

明月说：“妈，念念还小，我怎么舍得给她断奶，你不是总是说他爸……”乔玉英看向明月，明月知道说漏嘴了，轻忙说：“你不是说志生七八岁了，也没断奶，时不时的要吃上一口吗？”

乔玉英笑说：“那时候没有好东西给志生吃，连鸡蛋都没有，他吃了，自己给自己断了。不像现在，念念吃的奶粉多好，七八百块钱一罐，就是不吃母乳，我看也行。”

“妈，现在条件是好了，但我还愿意喂念念母乳，起码和她哥哥一样，吃到一岁。”

四点时明月要去市里请王辉吃饭，戴志远和王辉是同学，肯定要喝点酒，明月不知道这顿饭会吃到什么时候，怕女儿再受委屈，决定把婆婆和女儿都带着。

明月蹲在婴儿座椅，把裹着小毛毯的念念轻轻放进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女儿肉乎乎的小腿。乔玉英拎着装满奶瓶、纸尿裤的妈咪包，嗔怪道：“带这么小的娃娃出门吃饭，到时候哭闹起来多麻烦。”

“妈，就一两个小时，念念乖得很。”明月嘴上说着，心里却直打鼓。她给念念系好安全带，后视镜里映出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小手正抓着挂在车顶的铃铛晃得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