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6章 后继无人的费州牧(2 / 2)

\"军爷,你们可算来了......\"一位老者颤巍巍起身,枯槁的手指指向远方,\"三天前,一群黑甲骑兵突然冲进城,见人就杀,见房就烧。他们的马快得像风,刀亮得像雪,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镇子就成了这副模样......\"

旁边的妇人抱着哭哑的孩子,补充道:\"那些人骑着黑马,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狼似的眼睛。他们不抢东西,只杀人放火,来去如风,连官差都追不上。\"

亲兵队长翻身下马,蹲下身查看地上的马蹄印。那蹄印深而凌乱,显然是骑兵高速奔袭时留下的。\"他们可有留下什么标记?\"

老者摇头:\"没有,就像一阵黑风刮过,除了尸体和火海,什么都没留下。\"

队长眉头紧锁,起身对身后的亲兵道:\"看来就是这支骑兵没错。传令下去,继续往前探查,务必查清他们的去向!\"说罢,他望向远方连绵的山脉,那里云雾缭绕,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残阳下,亲兵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弥漫的烟尘中,只留下身后死寂的城镇和低低的啜泣声。

皇浦云立在哨塔上,玄色衣袍被猎猎山风灌得鼓起,指尖却捻着枚普通的青铜令旗。山下河谷里,三百黑甲骑兵正以诡异的雁行阵穿行,马蹄踏碎薄冰的声响竟比风声还低——这便是连折三波斥候的\"鬼骑\"。

\"将军,放我下去!\"亲卫队长周猛按剑怒吼,\"末将带亲兵冲阵,定能撕开他们阵型!\"

皇浦云缓缓摇头,将令旗转向东南:\"传令,左翼弩手移至第二道山梁,听我号令齐射马腿。\"他声音不高,却压过山风灌入每个传令兵耳中。令旗再挥,\"后营刀盾手结圆阵,护住粮道。\"

周猛急得额头青筋暴起:\"那是妖骑!刀砍不进甲,箭射不透盾!昨夜张校尉的铁骑......\"

\"他们是人。\"皇浦云打断他,目光如鹰隼锁定河谷,\"看到骑兵腰间的铜铃了么?每队七人一组,靠铃声传讯。\"令旗突然下劈,\"射!\"

三十支破甲弩箭带着尖啸掠空,精准钉入最前队骑兵的马膝。三匹战马哀鸣倒地,黑甲骑兵阵型骤乱的瞬间,皇浦云已令旗后指:\"擂鼓!全军推进三十步!\"

战鼓声震得山谷嗡嗡作响,原本畏缩的步兵竟被这股气势裹挟着向前。皇浦云看着河谷中混乱的骑兵,忽然冷笑一声——当第七声铜铃响起时,他掷出令旗正中那摇铃的骑手咽喉。

\"将军神武!\"周猛狂喜大喊。

皇浦云却转身走下哨塔,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记住今日战法。我走之后,费州牧要守的,从来不是一座城。\"暮色四合时,最后一名黑甲骑兵被长矛挑落马下,而他腰间的铜铃,早已被皇浦云用石子击碎在初战时的晨光里。

皇浦云之所以没有动用自己的术法和弟子,参加这些常规作战。虽然这样子做很快就灭掉了对手,但自己带着弟子走后呢?费州牧还要面对这样子的对手。所以他选择自己还是用常规作战方式,教会佰州将领怎么用兵,这是比自己随手灭掉对手更有长远的意义。

费州牧立于州衙大堂,手中紧攥着最新的军报,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半月前,佰州军在皇甫云大将军的率领下出征,如今捷报频传,连复三座失地。他望着墙上悬挂的地图,那几处曾被敌军占据的城池,此刻已重新插上了己方的旗帜。

“好!好啊!”费州牧激动地踱着步,先前的焦虑与担忧一扫而空。他想起失地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想起自己连日来食不下咽的煎熬,如今终于可以稍稍安心。皇甫云将军果然不负众望,以雷霆之势收复失地,不仅稳住了战局,更提振了全军士气。

衙役匆匆来报,前线送来的战俘与粮草已安置妥当。费州牧点点头,心中对皇甫云的敬佩又深了几分。他提笔写下嘉奖令,字迹间难掩喜悦之情。窗外阳光正好,照在大堂的匾额上,熠熠生辉。失地复得,百姓归乡有望,这便是此刻他心中最大的慰藉。

费州牧扶着案几缓缓起身,州牧府书房的残灯在他布满沟壑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案头铜漏滴答,已近三更,穿廊而过的夜风卷着雪籽,打得窗棂簌簌作响。他将暖炉揣进袖中,枯瘦的手指捏着那份尚未落笔的荐贤表,花白长髯垂落胸前,随着咳嗽微微颤抖。

窗外的老槐树早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寒夜,像极了二十年前那场守城战里,儿子们紧握长枪的手。长子的虎头枪、次子的雁翎刀,如今都供在祠堂的香案上,蒙着薄薄一层灰。上个月他去祠堂上香,见最小的孙儿正踮脚抚摸枪杆,那孩子眉眼像极了战死在南边的三子,只是尚不知何为家国。

铜笔架上悬着的紫毫笔忽然坠落,在雪笺上拖出一道歪扭的墨痕。费州牧弯腰去拾,后腰的旧伤突然抽痛,疼得他几乎跌坐在地。扶住墙根喘息时,恍惚间又看见长子十七岁束发从军时的模样,少年人笑得张扬,说要替父亲守好这佰州的山山水水。

\"咳、咳咳......\"他捂住嘴剧烈咳嗽,绢帕上洇出一点暗红。案头堆叠的公文里,春耕的预案、河工的图纸、边军的粮草清单,每一页都浸着佰州百姓的生计。他想起去年旱灾时,城西老槐树底下,那个捧着半块麦饼给他磕头的瞎眼阿婆,想起儿子们临终前写的家书,字迹都带着血。

残灯突然爆出一点灯花,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佝偻如虾米。费州牧重新坐回案前,把荐贤表推到一边,取过朱笔在河工图纸上圈点。窗外风雪渐急,他枯槁的手指悬在纸上,良久才落下,在\"堤坝加固\"四个字上重重画了个圈。烛火里,他仿佛看见几个儿子披甲而立,在漫天风雪中朝他拱手,齐声说着\"父亲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