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5章 是平角的还是三角的(1 / 2)

(有读者老爷们家的娃,经过强基计划的么?)

正当老乔在哈里森步步紧逼的专业追问和卡尔顿冷峻目光的双重压力下,额角汗珠越聚越多,几乎要滚落下来,试图拖延那无法回避的、关于塞浦路斯公司虚开发票的核心问题时。

财务室办公室入口处的光线一暗,一个身影适时地出现在磨砂玻璃门框之中,王铮出现了,像一阵恰到好处的风,悄无声息地解开了房间里那个越拧越紧的结。

一身熨帖的深灰色休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一粒纽扣,手里拎着一个看似普通的皮质公文包,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迅速转化为略带歉意的职业性微笑。

整个人透着一股与这略显杂乱的办公环境格格不入的、属于技术精英的利落与镇定。

“几位这是......?”王铮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在老乔苍白紧绷的脸上略微停留一瞬,便稳稳地落在了显然是主导者的卡尔顿身上。

他的出现,像一股无形的稳定剂,瞬间让几乎凝滞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老乔如同溺水者抓到浮木,几乎是下意识地长舒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靠了靠,将主导权无声地交还出去。

卡尔顿锐利目光立刻从老乔身上移开,聚焦在王铮脸上,带着审视与衡量。

哈里森也暂停了追问,推了推眼镜,重新评估着眼前的“对手”。

“这位就是我们的负责人,王铮,杰克·王。”老乔连忙介绍,语如释重负。

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公司创始人,与卡尔顿预想中老谋深算的洗钱操盘手形象相去甚远。但他那双过于平静、仿佛控制了所有情绪的黑眼睛,却让卡尔顿本能地提高了警惕。

“王先生,”卡尔顿再次亮了一下证件,语气保持着公事公办的克制,“苏格兰场,卡尔顿探长。这两位是我的同事,金融服务监管局的哈里森调查员和安德森探员,我们正在对贵公司进行例行的合规性核查。”

“欢迎之至,卡尔顿探长,哈里森先生。”王铮微微颔首,笑容无可挑剔,主动伸出手与哈里森和卡尔顿分别握了握,姿态放松,仿佛面对的只是寻常的业务拜访。

随后露出一个略带困惑却又表示理解的表情,“配合监管是我们的义务。只是FSA的核查?”

“真是意外。我们一直非常注重合规,所有的业务往来和财务记录都力求规范。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引起了FSA的注意?或许我们可以更好地配合澄清。”

说话间,目光自然地转向哈里森面前摊开的那些文件,眼神里带着适度的好奇,却无半分惊慌。

用词精准,直接将这次来访定性为一次常规的、可能源于误会的合规核查,巧妙地避开了“调查”这个更具压迫感的词汇。

卡尔顿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这是例行程序,王先生。哈里森调查员需要核实一些贵公司的基本信息和财务数据,以确保符合反洗钱法规和金融监管要求。”他将皮球踢回给更具专业性的哈里森。

哈里森会意,重新打开活页夹,语气恢复公事公办的冷静,“王先生,我们正在查看贵公司近期的银行流水和一些大额交易背景。”他指向屏幕上几个被高亮标注的记录,“根据金融服务与市场法及相关规定指引,我们需要了解这些交易的具体商业实质、合同依据以及相关的尽职调查文件。”

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几笔与特定区域之间的贸易资金往来,其合同金额与市场公允价值似乎存在偏差,我们需要合理解释。”

王铮脸上并未露出丝毫异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到老乔的电脑旁,俯身仔细看了看屏幕上的记录,眉毛微拧,仿佛在认真回忆。几秒钟后,他直起身,脸上带着一种“原来如此”的坦然。

“哈里森先生,您提到的这些,都是我们正常的商业活动。不过,乔主管主要负责日常账务,一些架构上的安排,原本不便对外,但既然是FSA的合规核查......要不,我们到我的办公室谈?”

卡尔顿想了想,和哈里森对了个眼色,点点头,又冲门口的安德森比了个手势,然后两人跟着王铮进到办公室,而安德森则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在了财务室守着。

还是那间窗户对着相邻建筑的砖墙的办公室,王铮亲自拿来几瓶矿泉水,放在两人面前。水是冰的的,瓶身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我们从基本的股权结构和资金来源开始,可以吗?”哈里森打开笔记本,语调恢复了技术官僚的刻板。

“当然。”王铮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一副坦诚合作的姿态。他对公司注册信息、股东背景对答如流,提到那几个离岸投资实体时,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商业事实。

“风险投资,看重的是我们的技术潜力和团队背景。协议里约定了信息保密条款,所以具体投资人细节,我们也不便过多透露,这一点,相信FSA能够理解。”他看向哈里森,眼神坦然。

哈里森记录着,偶尔抬头追问一两个技术细节,或是资金收入的具体节点与项目进度的关联。

王铮的回答始终围绕着“技术开发”、“市场拓展”和“研发投入”这些合规词汇,将一笔笔异常资金的流入,包装成科技初创企业寻常的业务范畴。

“关于投资方背景和尽职调查文件,正本都在我这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疾不徐地拉开抽屉,取出几个厚厚的文件夹,翻开其中一份,里面是装订整齐的法律文件、经过公证的翻译件以及详细的商业计划书。

“.....这是我们当时收到的投资条款清单,以及后续签署的股东协议......资金主要用于Aether re平台的研发投入和海外市场拓展,具体的预算和使用明细,在我们的融资计划书和后续审计报告里都有体现....”

他语速平稳,吐字清晰,引用的法律条款和财务术语准确无误,将那些来源可疑的资金,完美地包裹在风险投资的光鲜外衣之下。每一份文件都看起来形式完备,印章清晰,日期连贯,仿佛经过无数次演练。

哈里森仔细地翻阅着,眉头微蹙。这些文件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投资逻辑、资金流向似乎都能自圆其说。他尝试从技术角度追问,“王先生,您提到Aether re平台的核心技术是异构数据源的智能解析与分布式调度,能否更具体地解释一下,与市场上已有的EtL工具相比,它的技术壁垒体现在哪里?”

“这笔巨额研发投入,具体是如何分配到人员、服务器和知识产权获取上的?”

这是试图从专业层面寻找逻辑漏洞。

王铮嘴角微扬,似乎对这个问题颇为赞赏。他身体后仰,双手在空中虚拟出一个架构图,开始阐述,“很好的问题,哈里森先生。”

“传统的EtL工具,如Inforatica,侧重于结构化数据的批量处理,而Aether re面对的是非结构化、半结构化的互联网数据,需要动态解析JS渲染页面,模拟用户行为绕过反爬机制......”

他流畅地抛出了一连串技术名词,“无头浏览器”、“动态Ip代理池”、“基于机器学习的内容抽取算法”、“分布式任务队列容错机制”,这些术语如同烟雾弹,有效地遮挡了哈里森试图窥探资金真实去向的视线。

解释听起来极具专业性,甚至带着一种技术先驱的自信,将哈里森后续几个关于具体技术实现和成本构成的追问,都巧妙地化解于无形。

卡尔顿沉默地坐在一旁,像一块被海浪反复冲刷的礁石。

他不看王铮,目光似乎漫无目的地在会议室里游移,落在墙角那盆有些蔫了的绿植上,落在白板上残留的几行算法公式上,最后,停留在王铮脸上。

捕捉到王铮语速极轻微的调整,在回答某些关键问题时,他放在桌上的右手食指会无意识地轻轻点一下桌面。这是紧张,还是思考时的习惯?

“那么,这笔支付给塞浦路斯精密元件公司的款项呢?”哈里森适时抛出了另一个疑点,“根据我们看到的合同,采购的元件型号似乎与贵公司主营业务关联度不高。”

“哦,您说塞浦路斯精密元件那笔采购啊,”他拿起那份合同复印件,指尖在金额上轻轻一点,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这是一次教训。我们当时为了一个地方政府项目,需要一批特定规格的工业级主板,交货期非常紧。”

“塞浦路斯这家供应商是中间人推荐的,报价是比市场价高了15%左右,但承诺一周内到货。为了赶工期,我们只能接受这个溢价。结果......”他耸耸肩,“他们的货源出了问题,最后延迟了将近一个月,差点导致我们违约。这件事之后,我们已经停止了与他们的合作,相关的损失也在后续审计中做了坏账计提。”

他将一个可能存在洗钱嫌疑的高额支付,成功地描绘成了一次迫于无奈的商业决策和值得吸取的教训。甚至主动提供了与那家政府项目对接的邮件记录作为佐证,时间线与合同签订日期吻合。

整个过程中,王铮始终掌握着对话的节奏。

回答问题条理清晰,提供文件迅速及时,态度配合无可指摘。

他甚至主动询问哈里森是否需要查看公司的纳税记录、员工社保缴纳证明等其他辅助材料,以证明公司运营的“正常”与“透明”。

哈里森问题犀利,王铮应对从容。文件一份份被取出,拍照,记录。老乔抱着厚厚的文件夹进进出出,额上的汗始终没干,但王铮的存在,像一道堤坝,稳稳挡住了所有试图渗入的湍流。

卡尔顿终于动了动,手肘撑在膝盖上,和王铮对视着,他没有问关于资金或合同的问题,而是换了一个方向。

“王先生,你的公司,员工构成挺国际化的。”

王铮微微一怔,随即点头,“是的,技术人才不分国界。我们有几个东欧的算法工程师,水平很高。也有本地招聘的销售和支持人员。”

“平时人员流动大吗?比如,最近有没有人突然离职?或者,有没有员工表现出异常,比如,经济上突然阔绰起来?”卡尔顿问得随意,像是闲聊。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老乔抱着文件的手紧了紧。

王铮脸上那丝职业化的笑容淡了些,他迎上卡尔顿的目光,平静道,“我的团队很稳定,探长。我们给的薪酬在行业内有竞争力,大家专注于技术,没注意到您说的情况。”说着,反而反将一军,“如果警方有关于我员工的任何线索,我很乐意知晓,毕竟公司声誉很重要。”

卡尔顿又盯着他看了几秒,靠回椅背,不再说话。这一回合,他没能撬开任何缝隙。

谈话、核对资料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哈里森面前的笔记本上记录了不少内容,但这些材料,无一例外,都停留在“表面合规”的层面。

那条真正连接着以太公司与地下资金网络的线,依然隐藏在复杂的公司结构、跨境贸易和看似合理的技术解释背后,如同沉在泰晤士河底的暗流,看得见搅动的泥沙,却抓不住实体。

终于,核查到了尾声,哈里森要求复印部分关键合同和银行流水。

老乔抱着文件,跟着另一名探员走向复印机。房间里只剩下王铮、卡尔顿和哈里森。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乌云,光线暗淡下来,会议室里显得愈发逼仄。

王铮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小口,动作依旧稳定,但卡尔顿注意到,他放下水瓶时,指尖在瓶盖上多停留了一瞬。

哈里森合上笔记本电脑,与卡尔顿交换了一个极短暂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挫败的沮丧,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确认。这是之前对好的暗号,卡尔顿几不可察地颔首。

他明白,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敲山震虎,虎已受惊,接下来的反应,才是关键。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夹克。

“王先生,感谢你的配合。”卡尔顿的声音恢复了刚进门时的平淡,“我们今天核查到的信息,FSA会进行进一步分析。根据程序,我们可能还会需要贵司提供其他补充材料,或者进行后续问询,希望你们继续保持合作。”

“当然,随时欢迎,卡尔顿探长。”王铮也随之起身,笑容依旧从容,甚至主动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这是我们的联系方式,有任何需要,请随时联系我,或者我的财务主管乔杜里先生。”

“我们坚信公司的运营完全合规,也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监督。”

姿态放得很低,却无一丝卑微,反而透着一股坦荡的底气。

卡尔顿接过名片,看也没看,随手塞进夹克口袋。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王铮,仿佛要在他无懈可击的脸上刻下一道印记。随后,不再多言,对安德森和哈里森示意了一下,转身,率先向办公室外走去。

哈里森默默收拾好电脑和文件,跟在卡尔顿身后。安德森则最后扫视了一眼财务室和那台沉默的服务器,目光在王铮脸上停留半秒,也转身离开。

磨砂玻璃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王铮脸上那抹职业性的微笑,在门合上的瞬间,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投向窗外伦敦灰蒙蒙的天空,腮帮子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办公室里,只剩下老乔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服务器持续不断、令人心烦意乱的低沉嗡鸣。

。。。。。。

门在卡尔顿身后合拢的轻响,如同一个微弱的休止符,切断了外界审视的目光,却切不断室内骤然绷紧的弦音。那嗡鸣声,不知是来自墙角沉默的服务器柜,还是源于老乔自己鼓膜下的血流。

老乔几乎是瘫软地跌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带着颤音的喘息。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额头,掌心尽是冰凉的汗渍。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酿吗逼个东些,倷荡个......”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总算....总算走了,真侬妈要了老命咯.....”

他抓起桌上那杯卡尔顿一口没喝的矿泉水,拧开盖儿,仰头灌了一大口,试图压下劫后余生般的虚脱,以及更深重的不安。

王铮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老乔惨白的脸上,眼神里没有任何宽慰的意思,反而带着一种冷冽的审视。

“走了?人走了,麻烦才刚上门。”

走到窗边,撩开百叶窗的一条缝隙,向外瞥了一眼。楼下街道空荡,只有零星车辆驶过,溅起细小的水花。并未看到可疑车辆停留的迹象,但这并不能让他安心。

“FSA的人,带着苏格兰场的人,直接上门核查。”王铮放下百叶窗,转过身,却字字清晰,砸在老乔的心上,“这不是随机抽查,老乔。这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

老乔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眼神慌乱地看向王铮,“那,他们....他们是不是,是不是司汤达那个小赤佬在里面乱咬人了?把咱们......把咱们给捅出去了?”

这是他最恐惧的猜想。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钱骡,一旦在高压下崩溃,为了减刑,什么都有可能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