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婵想了想,冲韩远征道,“我出三千吧。”
韩远征一点头,“嗯,谢谢,我张罗的事儿,我挑头,五千。”
“那,我出两千。”
“我最近手头紧,一千行不行?”
……
陆陆续续,有人开始表态。
金额不等,但总算打破了罗耀辉制造的僵局。
众人的目光或明或暗地都落在了还没说话的李乐和罗耀辉身上。
李乐一直没吭声,仿佛置身事外。直到韩远征的目光望过来,他才慢吞吞地说道,“我三千吧。”
这个数字,在这种场合下,不算多,也不算少,带着一种恰如其分的距离感。
最后只剩下罗耀辉。他感受着集中过来的视线,脸上表情变幻了几下,嘲讽、不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行啊,韩秘书长,您这带头作用起得好啊。道德高地让你占完了,这要是不出点,倒成了冷血动物了?”
韩远征眉头紧锁,“罗耀辉,我说了,全凭自愿,量力而行。你要实在不愿意,没人逼你。”
“我是不愿意!”罗耀辉梗着脖子,站起身,“我觉得这钱花得冤!不值!有这十万镑干点什么不好?非得扔给律师打水漂?司汤达自己作的孽,凭什么让这么多人替他买单?你们愿意当冤大头,是你们的事!”
话虽这么说,可眼神在韩远征手下的那张登记纸上瞄着,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是真一分不出,面子上也实在挂不住。
罗耀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像是赌气一般骂了句脏话,猛地从屁股兜里拿出支票本,唰唰写了几笔,撕下来,拍在茶几上,发出不小的响声。
“五千!拿去!”他语气冲冲,仿佛不是捐钱,而是输了一场极不情愿的赌局,“老子就当买个清静,免得以后你们在背后嚼我舌根,说我罗耀辉见死不救,特么的!”
说完,说完,转身就走,一脚踢开挡路的几把椅子,叮铃哐啷地走向门口。
客厅里一片寂静,被罗耀辉这突如其来的“慷慨”和持续的火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韩远征没理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计算着数额。
“我这里五千,欣怡五千,耀辉五千,岳哥一千,李乐三千.....”他一边点一边念,最后抬起头,“加起来是两万七千镑。”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在十万起步的律师费面前,这笔钱更像是一种姿态,一种对过往情分和当下不忍的交代,而非解决问题的关键。
就在这时,刘真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抬头对韩远征说:“是佳佳。她说她刚忙完,来不了,不过,她说,她出一万。”
“陈佳佳?”
“一万镑?”
罗耀辉刚走到门口,手握在门把手上,听到这句,动作猛地顿住,背影僵硬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几秒后,还是拧开门把手,重重地摔门而去。
“咣”的一声巨响,震得墙壁似乎都微微颤了一下。
客厅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都被陈佳佳这远在预期之外、又数额巨大的“心意”给惊住了。
韩远征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摇了摇头,没说话。
庄欣怡喃喃道,“她.....她不是对司汤达.....”话没说完,自己停住了,只是眼神复杂地看向刘真的手机屏幕,仿佛那上面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信息。
伍岳此刻却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这一万镑.....啧,司汤达这顿牢饭,吃得可真不便宜。”语气里听不出是感慨还是别的什么。
李乐窝在窗边的椅子上,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众生相。
从韩远征带着“责任感”的号召,到庄欣怡、罗婵毫不犹豫的支持,刘真几个人稍显犹豫但仍解囊,伍岳坦然而略显疏离的“量力而行”,再到罗耀辉激烈反抗后近乎赌气的“割肉”,最后是陈佳佳这远超普通朋友界限的一万.....
每一份“心意”背后,都藏着复杂难言的心思,情谊、算计、同情、面子、愧疚、甚至可能还有某种隐秘的补偿心理,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堆零零散散却意味复杂的英镑。
他脑海里闪过司汤达曾经围着陈佳佳献殷勤的模样,闪过那晚生日派对上被退回的坦桑石手链,闪过司汤达父母那绝望而卑微的眼神.....
想起四个字,仁至义尽。
就像这些钱,无法承载司汤达父母的全部希望,也无法改变案件本身的残酷逻辑,它只是一块浮木,在滔天巨浪中,给予一点象征性的支撑,但激起的涟漪远超它本身的货币价值。
李乐摸了摸腿上,窗外路灯照落下来的影子,轻轻呼出一口气,心说,人心里,总得有点儿光亮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