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凭姨的声音一出来,陈迹便有种莫名的亲切与安全感。
似乎是因为对方在昌平县城里算无遗策,屡次带他脱身,又似乎是因为别的。
陈迹绕着凭姨走了一圈,借着梅蕊楼窗户里透出的灯火上下打量,啧啧称奇:“凭姨好本事,这番易容,竟是一点都认不出来了。”
陆氏直起身子,腰背不再佝偻:“这可不是我的本事,是一条名为‘彩面’的行官门径,乃景朝一位奇人所创。”
陈迹好奇道:“掌握这门径的人多吗?”
陆氏摇摇头:“不多,据我所知,如今一脉在景朝军情司,一脉在灯火,每次易容代价也大,不是那么好施展的。”
陈迹疑惑:“什么代价?”
陆氏漫不经心道:“要杀一个挚爱自己之人,取其全身血液。”
陈迹悚然一惊。
陆氏笑吟吟道:“唬你的,那是景朝军情司的手段,以此代价易容,可连声音都一起变了,天衣无缝。而我灯火这门径退而求其次,声音和身形还需自己伪装,但代价了许多。”
陈迹不动声色,他总觉得灯火与景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然灯火的商队如何深入景朝腹地,而且还和军情司有着一脉同源的行官门径?
凭姨似乎也非常了解军情司的行官门径。
他试探道:“凭姨似乎很了解军情司?”
陆氏正色起来,岔过话题:“今日寻我灯火何事?”
陈迹确认左右没有外人,诚恳道:“先前承蒙凭姨在昌平出手相助,如今该还上这个人情了,在下愿帮灯火找出司曹丁,为文韬将军平反。”
这次轮到陆氏打量陈迹:“你子从昌平回京也有一阵子了,一直没见你再找我灯火提起此事,我都当你要赖账呢,怎么今日又忽然提起?”
陈迹诚恳道:“这不是从昌平回来就去了崇礼关吗,一直没腾出手来。”
陆氏似笑非笑:“我晓得了,想来是你遇到了麻烦,这麻烦与景朝军情司有关。怎么,担心他们对离阳公主下手?”
陈迹依旧诚恳道:“主要还是想还上凭姨先前的人情。”
陆氏转身要走:“越不肯出实情,便明实情越危险,若不能和我灯火坦诚,我灯火不会赌上那么多人的性命给你当刀子用。”
“凭姨。”
陆氏停下脚步。
这一次,陈迹认真道:“还灯火人情不是虚言。就算我自己的命不值钱,但灯火胡三爷在白达旦城救了张夏与和尚一命,这个人情是迟早要还的,我也一定会帮灯火找出司曹丁。”
陆氏回身看他:“你的命为何不值钱?”
陈迹却没理会这句话,继续道:“如今离阳公主来宁朝,军情司绝不会让元城顺利回到景朝,我等正好可以利用此事。但在此之前,有一个人要杀,此人非死不可。”
陆氏皱眉:“谁?”
陈迹却没直接出司曹癸,而是隐晦道:“等他出现了才能知道……但我还有一个请求。”
陆氏不置可否:“看。”
陈迹指着一旁的梅蕊楼:“这梅花渡如今由袍哥主事,还有他身边的二刀是我好友,两人都是无依无靠的泥腿子,若我有朝一日出了事,连累他们也被清算,还请灯火伸出援手,帮他们偷渡至景朝,送去离阳公主身边。若是连满也被人清算,也将满一并送走。”
陆氏下意识转头看向梅蕊楼:“我怎么觉得你在准备后事,什么事需要你提前安排好这种事情?”
陈迹笑了笑:“有备无患而已。”
陆氏思索片刻:“好,我答应你。”
就在此时,梅蕊楼二层传来噗通一声,陈迹心中一凛。
两人在梅蕊楼背后的阴影中,想要上楼查看还得绕到正门去。
却见陆氏双手搭桥于腰间:“上。”
陈迹默契的踩着对方手心,翻身跳上二层窗户,他蹲在窗棂上,怔怔的看见离阳公主趴在木地板上人事不省。
他迟疑道:“这是……”
袍哥面不改色的扫了扫肩膀上本不存在的灰尘:“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