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
就在狭窄的船舱走道里,众目睽睽之下,刚刚还在浑身抽搐的哈纳非亚,猛然间,已经飞身跃起,张嘴咬住了身后同伴的脖子,将对方扑倒之后,疯狂啃食
不知道是哭嚎还是狂笑。
“救命,救……救……”
被撕咬的受害者嘶声竭力的尖叫,挣扎,徒劳呼救,直到察觉不对的二副沙姆斯卡拔出枪来,将发狂的哈纳非亚彻底击毙。
嘭的一声巨响,刚刚还是同伴的怪物,躺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那一双空洞的眼瞳,还在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令人浑身发毛。
闷热的船舱里,一时间竟然仿佛坠入冰窟。
船员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外面炮声阵阵,状况未明,内部居然还出了这种事情,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地上,被啃断了喉咙的重伤者,竟然也开始痉挛起来了……抽搐中,血肉龟裂,身躯畸变,浮现出木头一般的质感,融化的面孔开始迅速的腐烂,可表情,却在不由自主的狞笑。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眼前,缓缓爬起……
嘭!
二副的神情狰狞,扣动扳机,枪声不绝于耳,顿时,刚刚畸变的船员也变成了筛子,仰天倒下。
死寂里,再没有人话。
“不对劲!”
二副的神情越发阴沉,死死的盯着脚下的两具尸体,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尸体,为什么没有血。
“哪里……不不对了?”
肠穿肚烂的尸体僵硬的抬起头来,呆板的重复:“正常,我们,正常……我们,很,正常。”
碎裂的胶质皮肤之下,露出了金属的骨架,复杂的模块里迸射出火花,眼瞳猩红。
尖锐的摩擦声里,他们试图从地上爬起,又滑倒,仿佛失控了一般,踉踉跄跄,肢体剧烈的抽搐着,痉挛扭转,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撑起了身体。
头颅向背后仰起,旋转。
紧绷拉扯的血肉被撕裂了,裸露出了宛如骷髅一般的骨骼,还有一根根纠缠的线缆和模块。
到最后,挂在脸上的仿生眼球旋转,看向了每一个呆滞的海盗。
“正常,正常,正常……”
那些错乱的低语声重迭在一起,仿佛谵妄之中的梦呓一般,呆板又单调,毫无起伏:“我们,正常,你们,为什什么……”
二副遍体生寒,踉跄的后退,却听见密密麻麻的细碎声音从船舱的黑暗之中响起了。
就像是暴雨。
闪烁的灯光下,一个个匍匐在地上的诡异轮廓掀开了墙和甲板,从船舱里爬出来,密密麻麻,就像是潮水一样。
明明头顶着仿佛人类一般的面貌,却手足并用在地上爬行,跳跃,疾驰,带着仿佛沉浸在幸福中的微笑,呓语呢喃。
那恐怖的数量根本看不到头!
密集的枪声响起了,就在惊恐的呐喊和惨叫里,就在火力的扫射之下,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人影分崩离析,可紧接着,就有更多的怪物从船舱里爬出来,彼此纠缠在一起,践踏着同类,就好像感受不到恐惧和痛楚一般,向着一切活物飞扑而出。
惨叫响起,又戛然而止,只有血色和残肢在怪物的撕咬和拉扯中飞溅而出,从空中下,又迎来了新一轮的争夺,甚至,大打出手。
眼睛,双手,骨骼,内脏……
甚至是衣服和鞋子,都被视若珍宝一般的,妆点在他们的面孔和身躯之上,饥渴的舔舐血液,抬起的面孔之上覆盖着被撕扯下来的人皮。
兴奋啸叫,嘶鸣!
自此,灾害,开始扩散。
“哦吼!”
季觉垂眸,感慨轻叹:“一不心就变成丧尸了啊,真可怕。”
帷幕到底是僭主灵契所成,哪怕被季觉改到了面目全非,可天然就带有着孽物一系的性质。
原本的帷幕是通过雾气,掠夺灵质和灵魂,如同活物一般将领域之内的一切生命尽数抽尽……
结合了三相炼金术的改造之后,性质,却完全反过来了。
不再掠夺灵质,反而会通过水银雾气的传导,将使用者的灵质,注入到目标之中,予以强化。
只可惜,余烬一系的灵质特性,是物性干涉。
本来就容易会对物质造成影响。
季觉还在学徒的时候,就能够用灵质强化物性,越是强大的工匠,这一份特性就越是夸张。
而如今季觉的灵质……怎么呢,含人量到底是有点太低了。
一旦失去控制,就会迅速的孽变,造成感染者的物化。
赋灵予物,本身就是炼金术的根本之一,这个过程,也理所当然的被余烬三件套加持。以至于,被季觉注入灵质的对象,如果抗性不足的话,立刻就会在畸变之中被转化成一件活体的造物。
这还是季觉没有注入孽魔之焰,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鬼东西呢!
坏了!
怎么一不心,又研究出了一个幽邃寄巧?
轰!
枪声愈急,宛如暴雨。
七城联防甚至来不及杀过来,毒液舰队就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内乱。
“开火,开火,马上开火!”
二副沙姆斯卡一路狂奔,飞跃而起,在了数十米外的舰船上,回过头,看向乱成一团的松木号时,才感觉到冷汗淋漓。
甚至不顾不上甲板上那些还在逃亡的手下,他抢过了固定在船头机枪,回头冲着那些密密麻麻涌上来的鬼东西,扣动扳机。
“给我死,给我死,都特么的给我死!!!”
就在机枪的火力挥霍之下,大量的金属怪物分崩离析,‘横尸就地’,沙姆斯卡歇斯底里的狂笑着,一次次的扣动扳机,直到弹链消耗一空,才忽然发现……它们根本就没有追上来。
那一个个佝偻诡异的身影,停在了船舷的边缘。
隔着如此短暂的距离,看着他们。
直勾勾的看着。
目不转睛。
在‘人群’之中,沙姆斯卡甚至还看到了被自己留在船上的下属!
那些熟悉的面孔,正呆板的微笑着,向着他招手,呼唤。
“正常,一切正常……我们,正常……正常……”
刺骨的寒意,彻底将沙姆斯卡吞没了。
他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几乎跌倒在地,一次次的催促着其他人开火,几乎尖叫出声。
可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却僵硬住了,如坠冰窟。
几乎忘记了呼吸……
死寂之中,就在他身后,那些护卫舰的海盗们也在看着他,空洞的神情之上,忽得浮现微笑。
就在沙姆斯卡的胸前,对讲机里终于传来了船舱里的回应:“正常,一切正常,我们正常……我们……加入……加入加入……加入我们加入我们加入我们……”
仿佛哀嚎一般的嘶哑声音里,夹杂着尖锐的狂笑和哭喊,到最后,只剩下了噪声,再也没有回应了。
只有一个个宛如行尸走肉的身影,僵硬的迈动脚步,蹒跚向前。
将沙姆斯卡的绝望面孔,彻底淹没。
再没有声音了。
寂静里,只有宛如幸福一般的轻笑,幻梦之中的呓语和呢喃,无止境的重复。
“我们加入……我们,正常……正常,正常……加入……我们,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
同样的电波,回荡在舰队之中,回荡在每一个无线电频段里,令雷努特的神情,僵硬在了脸上。
渐渐阴沉,渐渐狰狞。
直到,同样的呓语和笑声,从雷努特身旁响起。
就在他面前,一张惊恐的面孔忽然就抽搐了起来,渐渐僵硬,渐渐呆滞,渐渐的……失去表情之后,留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麻木和空洞。
抽搐着,震颤,
硬化剥的血肉之下,浮现出带着金属色彩的骨骼,眼球的构造分崩离析,血肉之中,宛如摄像头一般的结构渐渐显现,生长而出。
就在雷努特的眼皮子底下,无可挽回的异化汹涌扩散,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就化为了傀儡和怪物。
此刻,当最后的辉光从眸中逝去,那一颗脑袋骤然扭转,看向了他。
浮现幸福的微笑。
“加入我们……加入……幸……”
轰!
巨响之中,雷努特漠然挥拳,一拳将那一具鬼东西打爆,顿时,无数碎片从血肉中纷纷扬扬的下,金属化的骨骼和构造诡异的内脏、血管和神经异变成的线缆。
再没有人敢话。
无线电里已经再没有求援和呼喊了。
就在无数诡异呢喃声响起的瞬间,整个舰队,所有的设备,全部都已经宕机了,失去响应。
频道之中充斥着喜悦的呢喃,漆黑的屏幕上,一张张诡异的面孔从闪烁之中浮现,一行又一行重复的字符如同瀑布一般的涌现,无止境的扩张。
到最后,就连广播和音响都彻底失控。
那些错乱的低语层层迭迭的响起,到最后,无以计数的声音汇聚在一处,就好像化为了歇斯底里的圣歌,越发高亢!
它们呻吟,它们赞颂,它们呢喃,它们欢呼。
就仿佛迎来了天国。
异变在扩散,如同瘟疫,整个舰队上下阵脚大乱。
哪怕异化之后船员根本没有多少威胁,只要几枪就能够解决,它们甚至连枪都不会用!
可这个节骨眼上,又有多少人能冷静下来?远有七城联防步步紧逼,近有那一艘诡异的货船择人而噬,整个舰队里一片混乱,宛如末日降临。
当通讯系统都失去控制,指挥链彻底中断之后,整个舰队,已经变成了一盘散沙。
“救命,救命……它会传染,我,我……”
惊恐的哀嚎从远处舰船的甲板上响起,被咬伤的船员慌不择路的狂奔,哪怕身上没有任何症状,依旧惊慌失措,踉跄着,跌入海中,立刻就被疯狂挣扎、彻底失控的祭姑抽空吃光……曾经令毒液的对手闻风丧胆的失序物,如今居然被一艘怪物一样的货船当海带吃就算了,反过来,居然变成了它们的对手……
“一群废物!”
雷努特的脸色铁青,手里的剑柄被彻底捏碎了,弯曲,发出了一阵阵哀鸣:“既然烂泥扶不上墙,那就给我死!”
他纵声咆哮,狂屠之孽的气息毫不掩饰的喷薄而出。
诡异的鳞片从血肉之中浮现,锋锐的犄角从额前突出。
就在右手之中,浮现出了一具白骨天平,天平的一端摆放着一支仿佛血肉雕琢而成的羽毛,沉甸甸的压下,而翘起的另一端,空空荡荡。
当雷努特伸手指出,远方另一条船上,一个被指中的船员忽然僵硬住了,跪倒在地,剧烈痉挛了起来。
天平之上,浮现出塔和狂屠的气息。
瞬间,空无一物的天平之上多出了一颗还在跳动的新鲜心脏,回归平衡,紧接着,心脏仿佛就被无形的大口所吞吃。
甘甜的献祭献上祭主,慷慨的恩赐降下,跪倒在地的船员骤然惨叫,浑身长出了漆黑的鳞片,血焰喷薄!
生命和灵魂被尽数榨取一空,牺牲一切,换取来这短暂的狂暴和力量,再无恐惧,彻底癫狂!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雷努特毫无顾忌,高举起天平,转瞬间,当初在加入时在天平滴上鲜血,签下契约的船员,开始接连不断的转化。
一道道血火彼此勾连,扩散,将失控的舰船也笼罩在内,机械降神的效果竟然被强行驱散,再度异变,仿佛血水从每个缝隙中喷薄而出,哀嚎之中,一艘艘舰船的船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亡者面孔,苦痛哀嚎,流下血泪。
这哪里是什么钢铁,分明是无数死者的骸骨和指甲拼凑而成的怪物!
象牙号的冷库里,以吨计的血水飞速蒸发,大量储存起来的内脏和器官接连不断的炸裂,干瘪,枯萎,化为了尘埃。
原本失控的舰队,就在雷努特的献祭之下,再度狂暴,甚至,就连海水都变成了诡异的猩红,火焰升腾。
低的局势仿佛迎来了逆转,可雷努特的脸上毫无喜色,反而怒至癫狂。
曾经有人,所有的战争里,唯有海战是能够在一个下午甚至一个时的时间里,将几百年的积累彻底葬送的战争。可牺牲的又哪里是毒液舰队的积累?
此刻,甚至连毒液舰队自身也变成了祭品。
为了满足祭主的胃口,雷努特除了寥寥几个心腹之外,几乎将所有签订契约的灵魂都彻底奉上了。
这么多年的积累付之一炬,焰光越是狂暴,损耗就越是惊人。
就算能够惨胜,也只能重新来过……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连滴血都不敢,每一滴血都至关重要的祭品,掉眼泪的时间都没有,对于祭主的盘剥而言,哪怕是哭也要算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