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你那破家有什么好的。
季觉发自内心的不理解一难道你那家是什么传之中的极乐天国,里面每个人见到你就磕头赞颂,每个房间里都塞了九九八十一个妻妾,想要美女有美女,想要男娘有男娘,地下室里堆满了金山银山,永远花不完?
要求太高不切实际就算了,哪怕有人等着你回家给你下碗面熬个猪脚汤呢?
况且,这个节骨眼上,最想要你回家的,难道是你么?
到底还是太循规蹈矩了。
季觉忍不住摇头。
他瞥着失魂魄的明克勒,轻声一叹:「到现在,你的思路还没转过来,对吧?」
即便是有所预感和反应,可惜,自我认知,完全没有跟上形势。
就好像被看不见的思维钢印盖在脑门上。
不,应该————
是被刻意培养成这个样子的。
不是难成大器,而是,不允许有大器可成的可能。
作为家族成员而言,具备这样的能力已经足够了,再多了,反而是祸害。
前半辈子作为家族的成员,家族之工具,即便是有所私欲和私心,但也仅仅如此。充其量不过是贪点钱,贪点权,贪点名声和地位,却终究依托于家族。
以至于,猝然之间被自己的亲爹一脚踢到火坑里之后,奋力挣扎的时候,来不及发现,今时和往日已经有所不同。
他已经不再是家族牛马,而是家族的掌控者。
哪怕是名义的。
「明克勒—
」
季觉缓缓道:「如果事到如今,你还指望着能够苟全性命,全身而退这种傻逼想法的话,还是趁早找根绳子把自己吊上去吧。
局势如何,自然不必我再多,我就问你一句————你难道还有退路么?」
明克勒低头看着脚下那一颗残缺的头颅。
头颅的空洞眼瞳也在看着他。
沉默里,相顾无言。
他惨淡一笑。
如果他仅仅只是七城联防舰队的指挥官,不定还有功成身退、荣归故里、
安稳一生,甚至被新的家主所倚仗信赖、作为家主肱股的可能。
可当家神的认可出现在他身上时,一切就变得截然不同。
他从一个可以被操控的工具,切切实实的,变成了所有人的威胁,所有人————家族里,家族外,未来的家主和他的心腹们,如今的其他六城和他们的走狗,都不会允许一个在法理上能够威胁自身但却又如此容易被人掌控的家伙活着。
这是一条有进无退的死路,且无处可逃。
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他的血脉依旧属于乔普拉,他的灵魂依旧属于家神,只要新的家主一声令下,家神就将从天而降,夺走他的灵魂和生命。
所以,选吧,明克勒。
是遵从父亲的期望和遗愿,成为这个节骨眼上家族交接的牺牲品,还是,真真正正的走在这一条死路上,绝不回头,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将自己的命运握在手中?
明克勒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衣,铺在了脏兮兮的甲板上,然后,弯腰跪下来,心翼翼的捧起甲板上的灰烬,刚刚索命的怨灵所遗留的一切,郑重又仔细,一粒又一粒的将它们重新聚拢。
狼狈又执着。
季觉也沉默着。
看到他的表情,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伸出手,将夹缝和凹槽之中的骨灰尽数收敛,最后看了一眼明克勒那件脏兮兮的恶臭外套之后,叹了口气。
取了个盒子出来之后,物性强化,随手做成了一个用来装素材的炼金造物。
「送你了。」
他,「凑合着用吧,别嫌弃。」
「不,已经挺好了。」
明克勒捧起那一具精巧的盒子,忽然笑了起来:「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光鲜的时候了吧————」
居然有金绶工匠为她定制如此昂贵的首饰。
何其有幸。
明明生前,一无所有。
「我想要让他们死。」
他回过头来,看向了自己的合作者,发自内心的恳请:「让我做什么都行。」
「很好。」
季觉点头,满怀愉快。
就好像工匠看到废料被剖开之后所显现出的良材一角。
还算可堪造就。
「走吧。」
他打了个响指,繁荣号的汽笛再度拉响,自汪洋之中疾驰,加速,狂风扑面:「上任牙门!」
尊贵的舰队指挥官将莅临他忠诚的七城联防舰队驻扎基地!
「虽然醒悟的多少有点太晚,但姑且还算能挽救一下。」
季觉沉吟片刻,看向了明克勒:「别告诉我,都这么久了,你蠢到在自己的舰队里培养不出几个心腹和死忠————后勤、军备、观通、机电、指挥,总要有一样能靠得住吧?」
「有的!」
明克勒断然的点头,不假思索。
在七城你要志存高远、群而不党,多少有点做梦和扯淡,可你要结党营私、争权夺利,那可是大家的看家本领了,可以是呼吸一般简单。
庙妖风大,越的庙里风浪就越多。
哪怕是真正上位才几个月的时间,可安插亲信、扶植党羽和培植势力的事情明克勒可没少做过,关键的部门可是死死的攥在他的手里的。
虽然他跑路的时候什么也没顾上,可就算只剩下名头,他也是联防舰队的指挥官。
曾经他上位的时候有多麻烦,如今要让他下来就有多蛋疼。
蚊子再都是肉,想要换掉他,各家起码还要再博弈个几轮的功夫才行。
草台班子天然是对精密微操有克制的,哪怕有人想清洗他的部署,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无非是被打压的惨淡了一些罢了。
「很好。」
季觉点头,看了一眼航速和航线,「最迟四个时之后,我们就能到,现在你准备打电话吧。」
明克勒洗了把脸之后坐了下来,拿起了季觉放在桌子上的电话,从内袋里取出了一个笔记本,一页一页的翻开。
然后,开始打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脸色就变了,什么都不,劈头盖脸的向着另一头开始怒骂,紧接着质问对方的立场和阵营,是不是找新的主子去卖了屁股。
一个电话打完,然后又一个。
茶杯空了再续,续完再空,一路之上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到嗓子都开始沙哑,打到其他的电话再也打不通。
「差不多已经联络好了。」
明克勒揉了揉脸,疲惫一叹:「这会儿的功夫,恐怕家里人已经知道我要回来了,如果再晚一点,其他家就要收到消息了。
「能争取一秒是一秒,兵贵神速。」季觉问:「真正靠得住的人有几个?」
「不到三分之一。」
明克勒:「剩下的都是些墙头草。」
「足够了。」
季觉点头,「细节和状况我不懂,就不微操了,做好准备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