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只时之虫,它没有像处理那些水晶碎片一样直接抹除我们,一方面是因为我体内融合了来自‘世界之疡’的力量,那力量与‘吞渊’同源,某种程度上,我们身上带着‘受害者’或者说‘被感染’阵营的气息,让它们产生了迟疑;但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叶辰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确定的推测,“它们或许……也在观察。观察我这个前所未有的、携带着‘平衡’与‘吞渊’两种矛盾特质于一身的‘变量’,是否能在它们这维持了无数岁月、却也只是徒劳禁锢的绝望循环中,带来……某种意想不到的,打破僵局的……转机。”
这个刚刚被揭示的、关于“亘古回廊”真正面目的真相,如同宇宙初开时的霹雳,在凛音、雪瑶、冷轩和虎娃的心中炸响,所带来的震撼与冲击,远远超过了之前他们所经历的任何一场战斗、任何一次危机。他们追寻的关于吞渊起源的答案,竟然隐藏在一个如此庞大、如此危险,并且自身已成为其中一部分的永恒监狱之中。前路瞬间被更加浓重、更加深不可测的迷雾与重量所笼罩。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时间蜂巢中那些巢室永不停歇的流动声,如同这座巨大监狱永恒不变的叹息。
所置身的光怪陆离的时之虫巢,在那一刻,不再是流淌着时间蜜液的温顺蜂房,而是化作了被无形巨手攥住、濒临破碎的琉璃器皿。那最初的、轻微的震动仿佛只是一个错觉,但紧随其后的,便是排山倒海般的剧震!
嗡嗡嗡——!
不再是时之虫平日里那带着韵律和信息的嗡鸣,此刻充斥整个空间的,是无数时之虫集体发出的、近乎哀嚎的尖锐振翅声。它们如同被惊扰的蜂群,从那些六边形的巢室中疯狂涌出,遮天蔽日。它们头部的七彩光环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光芒混乱而刺眼,交织成一片绝望的光网。它们不再理会叶辰这些外来者,所有的“注意力”——如果它们有这种概念的话——都投向了蜂巢的最深处。
那里,原本如同心脏般平稳搏动、流淌着温和光流的核心区域,此刻正发生着可怖的畸变。平静的光流被撕扯、扭曲,像一块被揉皱的、散发着光晕的绸布。而在那扭曲的光流中心,一种更深沉、更本质的黑暗正渗透出来。那黑暗并非缺乏光线的黑,而是一种仿佛能吞噬一切能量、物质、乃至概念和信息的“空无”,散发出令灵魂本能战栗的波动。凛音娇躯剧震,脸色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她体内的回响印记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发出嗤嗤作响的悲鸣,那是源自同根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古老、更加黑暗的威压——属于哀歌之主,却又超越了她在哀歌之城感受到的层次,直指那一切的源头!
轰隆!!!
巨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结构本身,震荡着每一个人的存在根基。那声音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爆炸,又像是万物终结时归墟的叹息。在这声巨响之后,恐怖到无法抗拒的吸力骤然爆发!
这不是普通的风暴吸力,而是整个“时序闭环”结构在崩溃瞬间产生的、指向性的时空坍缩效应!发光的路径如同脆弱的糖丝般寸寸断裂,崩解成无数闪烁的时间碎片。六边形的巢室不再是安全的庇护所,它们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后便彻底湮灭,回归最基础的能量粒子。无数来不及逃窜的时之虫,在这毁灭性的力量面前连挣扎都做不到,便在悲戚的嗡鸣中被扯碎、分解,化作一道道纯粹的时间光粒,如同百川归海,无可挽回地被吸入蜂巢深处那不断扩张的黑暗源头。
“稳住!”叶辰的爆喝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显得如此微弱,但他身上的灰金色平衡力场却在第一时间全力展开,如同暴风雨中骤然点亮的风暴灯塔。力场的光芒顽强地抵抗着那撕扯一切的吸力,试图在毁灭的洪流中撑起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孤岛。雪瑶反应极快,清冷的月华自她体内涌出,并非攻击,而是化作最坚韧的屏障,与叶辰的平衡力场交融、叠加,共同抵御。虎娃怒吼一声,古铜色的皮肤下血气奔涌如龙,他双足死死钉在不断崩解的地面上,肌肉贲张,以最纯粹的力量对抗着空间的拉扯。冷轩的身影在明暗之间急速闪烁,暗影之力被他运用到了极致,并非硬抗,而是不断将作用在自己和同伴身上的吸力引导、分化、卸入周围破碎的空间裂隙。凛音紧咬着下唇,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双手虚按,回响之力化作一道道无形的音叉,震荡着,试图干扰和抵消那源自同源的吞噬波动。
五人的力量在这一刻拧成一股绳,光芒、月华、血气、暗影、音波,五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属性在叶辰平衡之力的调和下,勉强构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联合力场,在这天崩地裂的毁灭景象中,如同暴风雨里的一叶扁舟,虽颠簸欲覆,却顽强地没有立刻被吞噬。
“是叛影!它没有逃走!它引爆了某种东西,在冲击封印核心!”冷轩厉声喝道,他的暗影感知对同源的气息最为敏锐,此刻清晰地捕捉到了叛影那熟悉而疯狂的精神波动,正位于那黑暗波动的最中心,如同投入静水的那颗致命石子!
“它想释放‘编织者’?!”雪瑶绝美的脸庞上写满了惊骇。从叶辰转述的时之虫信息中,他们刚刚知晓“编织者”是何等恐怖的存在——第一次吞渊的幕后黑手,意图重启多元宇宙的疯子!若让它脱困,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让它得逞!”叶辰双目赤红,体内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咆哮。他不仅要维持联合力场对抗那恐怖的吸力,更开始强行催动平衡之力,试图在这片崩溃的时空乱流中,逆流而上!灰金色的力场前端开始变形,如同破冰船的船首,艰难地分开汹涌的能量潮汐,指向那崩溃的源头。“如果‘编织者’脱困,下一个‘吞渊’立刻就会开始!”
这不是选择题,而是生死线。没有任何犹豫,在这宇宙尺度的灾难面前,渺小如尘埃的个体,却爆发出了撼动命运的决绝。顶着足以湮灭星辰的能量风暴,感受着身体每一寸肌肤、灵魂每一个念头都在被撕扯、挤压,小队成员跟随着叶辰,向着蜂巢最深处的、那片不断扩大的黑暗,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眼前的景象光怪陆离到了极致。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他们时而看到巢室破碎的景象在眼前重演,时而又瞥见之前走过的路径在身后如倒带般复原,随即又再次破碎。空间折叠、扭曲,断裂的发光路径像垂死巨蛇的神经末梢般抽搐,时之虫的尸体化作的光粒流,时而如瀑布般向前奔涌,时而又如漩涡般回卷。光芒与黑暗以超越肉眼捕捉极限的频率疯狂交替,仿佛整个宇宙正在生与死之间剧烈闪烁。
这短短的距离,却仿佛跨越了无数个纪元。感官被混淆,意志在承受极限的考验。仿佛过了亿万年之久,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他们冲破了最后一层由扭曲时间和破碎空间组成的、无形而有质的屏障。
瞬间,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光芒、所有的拉扯力,全都消失了。
他们闯入了一个……“地方”。
这里无法用任何熟悉的感官和概念来描述。没有光,也没有黑暗,因为光与暗的概念在这里似乎不存在。没有上下左右的方向感,脚下没有实地,头顶没有虚空。甚至,连时间流逝的感觉都彻底消失了,仿佛思维本身都变得凝滞。这是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空无”,仿佛置身于宇宙被创造之前的“无”,或者宇宙热寂死亡之后的“终”。
在这片绝对的“空无”之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茧”。
那“茧”由无数根粗大无比、仿佛由某种终极法则凝聚而成的锁链缠绕、盘结而成。这些锁链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黑色,表面布满了断裂的痕迹,并且不断散发出浓郁到化不开的悲哀、孤寂与终结的气息——那气息与哀歌之城的基调同源,与渊寂之主的力量本质相近,但更加古老,更加根源,仿佛是那悲恸与虚无的源头。锁链之上,铭刻着无数复杂到超越凡人理解极限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似乎在泣血,在哀嚎,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惨烈史诗。
然而此刻,这原本应该坚不可摧的封印之“茧”,正在发生可怕的崩解。一根根灰黑色的锁链,正从内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侵蚀、撑断,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星辰碎裂般的呻吟。锁链断裂处,没有碎屑,而是直接化为虚无,同时释放出缕缕微弱、却带着一种冰冷到极致、仿佛能重新定义万物规则的恐怖气息。
叛影的身影,就站在那巨大的、正在崩解的“茧”前。
它的一半身体,已经诡异地融入了“茧”的表层,如同一个贪婪的水蛭,正疯狂地汲取、吞噬着锁链崩解时释放出的、那属于“编织者”的微弱气息。随着它的吞噬,叛影原本由阴影和负面情绪构成的身体,正发生着骇人的畸变。它变得更加庞大、臃肿,轮廓扭曲不定,阴影的躯体中混杂着属于哀歌之主的悲恸灰芒,属于渊寂之主的死寂黑光,以及一种全新的、带着某种冰冷“编织”欲望的、令人看一眼就觉得自身存在意义都要被改写掉的恐怖意志。几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可怕的气息在它身上混合、沸腾,散发出一种亵渎万物、令人作呕的威压。
它似乎感受到了叶辰等人的闯入,那扭曲的、依稀还能看出冷轩昔日轮廓的头颅,缓缓转了过来。
那张脸上,早已没有了任何属于冷轩的冷静与隐忍,只剩下一种近乎癫狂的宗教般的狂热,以及一种将万物视为蝼蚁的、纯粹的狰狞。它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在绝对“空无”中勉强稳住身形的平衡者们,沙哑而充满恶意的话语,直接响彻在众人的意识深处,仿佛来自深渊的低语:
“来不及了……平衡者们……”
它张开那双由阴影和混乱能量构成的、不断扭曲变形的手臂,仿佛要拥抱整个“空无”之地。
“闭环已破……吾主‘编织者’的意志……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