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7章 永恒的‘伤痕’本身(1 / 2)

冷轩的身影依旧融在回廊边缘的阴影之中,沉默得像一块冰冷的岩石。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比以往更加凛冽的寒光。叶辰揭示的宏观恐怖固然惊人,但他作为一名顶尖的刺客,思维更倾向于聚焦于具体而迫近的威胁。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叛影最后那句“真正的吞渊即将开始”,以及其背后所暗示的、那个被称为“主上”的存在。这“收割”的背后,是否真的有操纵者?叛影及其主上,在这恐怖的周期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凛音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按在自己剧烈震颤的“回响印记”之上,那印记此刻灼热得几乎要烫伤她的皮肤。她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撼与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喃喃低语道:“第一次吞渊……哀歌之主的起源……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我们聆族世代传承的哀伤之歌,我们所感应到的那些破碎的回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的明悟,“那我们所在的这个时代……”

“很可能正处在下一个收割周期的边缘。”叶辰接过了她未说完的话,语气沉重如铁。他缓缓收回了触摸水晶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的触感和磅礴意韵冲刷后的麻木。那股浩瀚的悲伤与愤怒依旧在他体内回荡,与他自身的“平衡”之力相互摩擦、碰撞,带来阵阵源自灵魂深处的、细微却清晰的刺痛感,提醒着他刚才所感知到的一切并非虚幻。

“这水晶,只是‘世界之疡’极小的一块碎片,像是巨树上脱落的一片叶子,记录的信息残缺不全,充满了痛苦的噪音。”叶辰的目光扫过同伴们,将他们各异却同样沉重的反应收入眼底,“我们看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甚至是被扭曲过的记忆回响。我们必须找到更核心、更完整的记录,才能真正了解‘吞渊’的运作方式,它的征兆,它的规律……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在那近乎绝望的定数中,寻找到一丝对抗、或者……延缓的可能。”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回廊更深邃的黑暗,那里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漩涡,不仅吸引着光线,也在吸引着所有探寻秘密的目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叛影的目标明确指向这里,甚至不惜与我们正面冲突,说明此地确实隐藏着关乎‘吞渊’的关键信息,或许是其奥秘,或许是其弱点。我们继续前进,但要更加小心。叛影虽然受创遁走,但以其诡异的能力,未必真正远离,很可能就在暗处窥伺。而且,这回廊本身……承载着如此沉重的历史伤痕和混乱的时空结构,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小队成员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没有退路,唯有前行。他们迅速开始休整。虎娃和冷轩在刚才与叛影的激战中,被那诡异的阴影能量擦过,虽然伤势不重,但伤口处缠绕着一丝阴冷的侵蚀性能量,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试图往体内钻。雪瑶指尖流淌出清冷的月华,如同甘露般洗涤着他们的伤口,将那丝丝缕缕的暗影能量驱散、净化。叶辰也调动起一丝灰金色的平衡之力,协助稳定他们有些紊乱的气息。

稍作恢复后,一行人再次踏上了那条在无尽黑暗中蜿蜒前行的发光符文路径,向着回廊的核心区域进发。

然而,越往深处,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超出了他们之前经历的任何一种危险。两侧那些原本清晰、虽然凝固却依旧能辨认的历史画卷逐渐变得模糊、淡化,最终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扭曲的、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的空间断层。这些断层大小不一,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能量弧光,悬浮在路径两侧的黑暗虚空中,缓缓旋转、移动。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破碎的“镜面”中映照出的,并非他们五人此刻的身影。而是各种光怪陆离、仿佛来自不同时间线、不同可能性下的碎片景象:

有时,镜面中映出的是他们正在与比叛影更加恐怖、形态更加不可名状的怪物血战,雪瑶的月华黯淡,虎娃的战斧崩裂,冷轩的身影被撕碎,叶辰浑身浴血,平衡力场摇摇欲坠……

有时,镜面映出的却是团队内部的景象,因为理念不合或某种不可调和的冲突而分崩离析,同伴反目,兵刃相向,信任彻底崩塌,只剩下猜忌与仇恨……

有时,甚至映照出叶辰被体内那三种终极存在——深渊、神血以及刚刚融合的“世界之疡”本源——的力量彻底反噬、失去控制的恐怖景象。他的身体发生着可怕的异变,化为了某种蠕动、扭曲、散发着毁灭气息的不可名状之物,反而成为了吞噬一切的源头,将雪瑶、虎娃他们无情地撕裂、吞噬……

这些“可能性倒影”并非静止的画面,它们如同真实的片段,上演着无声的悲剧,并且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力量,如同无数根无形的尖针,持续不断地冲击、拷问着众人的心神。绝望、愤怒、背叛、疯狂……种种负面情绪随着这些倒影,试图钻入他们的意识深处。

“坚守本心!这些都是尚未发生的‘幻影’,是这回廊内部混乱时序与因果法则投射出的可能性碎片!”叶辰低喝一声,再次撑开那灰金色的平衡力场,柔和而坚韧的光芒如同一个半透明的护罩,将小队成员笼罩其中,试图隔绝那些扭曲倒影带来的精神冲击。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力场所承受的无形压力正在急剧增大,仿佛整个回廊深处的时空结构都在变得极其脆弱和不稳定,这些“可能性”的碎片几乎要突破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渗透进来。

雪瑶面色凝重,清冷的月华不仅笼罩自身,也如同薄纱般拂过其他同伴,试图安抚他们因那些恐怖倒影而波动的心绪。她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些影像……恐怕并非完全空穴来风。它们似乎……是基于我们已有的因果纠缠、我们内心潜藏的恐惧、以及我们未来可能面临的巨大威胁……进行的一种混乱而恶意的推演……” 她看到镜面中自己与叶辰兵戎相见的画面,心脏不由得一阵抽紧,即使明知是幻影,那景象也太过真实,太过刺眼。

“俺才不管什么可能不可能!看见这些晦气玩意就烦!”虎娃双眼赤红,被那些展现同伴惨死、团队分裂的景象激得怒火中烧,猛地挥动手中战斧,一道炽烈的血色罡气如同咆哮的巨兽,狠狠劈向一片正映照出他被无数阴影触手吞噬、撕碎的镜面断层!

“轰咔!”

镜面应声而碎,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四散飞溅。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破碎的镜片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拥有生命一般,在空中一个回旋,每一片都继续映照出新的、不同的悲剧结局——虎娃狂暴化失去理智、虎娃被某种力量侵蚀成怪物、虎娃在孤立无援中战至力竭而亡……这些更小、更密集的碎片,如同跗骨之蛆般,闪烁着不祥的光芒,更加顽固地环绕在平衡力场周围,那无形的精神污染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琐碎而渗透性十足。

冷轩在阴影中身形微动,短刃的寒光在指尖一闪而逝,但他最终没有出手攻击任何镜面。刺客的直觉告诉他,物理攻击对这些东西效果有限,甚至可能适得其反。他只是更加沉默,将所有的警惕提升到极致,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那些变幻的倒影和周围更加浓郁的黑暗,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真实的威胁通道。

凛音的脸色有些苍白,那些展现文明毁灭、众生哀嚎的倒影,与她的“回响印记”产生了某种不良的共鸣,让她仿佛同时聆听着无数个世界、无数种可能性中的悲歌,精神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她紧紧跟在叶辰身后,仿佛那里是这片混乱时空中唯一相对稳定的坐标。

叶辰维持着平衡力场,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不仅仅是外部的压力,他体内那新融合的、源自“世界之疡”的力量,似乎也在与这些充满绝望与毁灭的可能性碎片产生着微弱的共鸣,这让他维持“平衡”需要耗费更多的心神。

“不要攻击这些镜面!”叶辰沉声提醒,尤其是对依旧怒气未消的虎娃,“它们似乎是回廊混乱规则的一部分,攻击只会让它们分裂增殖,加剧精神污染的密度。紧守心神,无视它们!我们的目标是前方!”

他催动平衡之力,灰金色的光晕稍微扩大,强行将那些萦绕不散的细小镜片碎片逼退少许,为小队开辟出一条相对“干净”的路径。一行人顶着无穷无尽、变幻莫测的悲剧倒影,踏着坚定的步伐,继续向着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最深处前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数个可能的、糟糕未来的边缘,沉重的压力,不仅来自于外界,更来自于内心深处对未知和那恐怖“周期”的忌惮。前路漫漫,危机四伏,而那关于“吞渊”的终极秘密,似乎依旧隐藏在那无尽黑暗的最核心,等待着勇敢(或者说,被迫)的探寻者,去揭开它那令人绝望的面纱。

“愚蠢!”冷轩的冷哼在扭曲的时空通道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对未知存在的极度厌恶与不屑。他身形未动,双手却已在瞬息间结出数十个繁复而古老的手印,那动作优雅精准,仿佛在演奏一曲无声的死亡乐章。他背后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无数细如发丝、漆黑如墨的“影刃”悄无声息地蔓延而出。

这些影刃并非实体,而是某种对“存在”概念进行精准干涉的规则具象化。它们没有凌厉的破空声,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湮灭感。面对那些因虎娃狂暴一拳而激增、如同蝗虫般扑来的水晶碎片倒影,影刃并未选择格挡或击碎,而是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精准地刺入每一片碎片的“核心基点”——那维系其存在,并赋予其“增殖”概念的时间悖论节点。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甚至连能量溃散的涟漪都微乎其微。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不断自我复制的水晶碎片,在被影刃触及的瞬间,就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火焰,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形态与活性,从“存在”被强行降格为最原始、最无序的能量粒子,彻底消散在躁动的时间流中。整个过程寂静得可怕,带着一种绝对的、否定性的抹除意味。

“对付这种东西,蛮力只会让它们增殖。”冷轩收回影刃,语气冰冷如初,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衣角的尘埃,“需要从根本上‘抹除’其存在的基点。它们是基于错误‘可能性’的倒影,任何形式的能量冲击,只要未能触及根源,都会被视作‘可能性’的一部分,成为它们增殖的养料。”

虎娃看着自己依旧残留着毁灭性能量的拳头,又看了看那片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空域,粗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并非源于愤怒的凝重。他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冷轩的指正。力量的层级差异,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在他们刚刚化解这波诡异的攻击,尚未完全喘息过来时,前方那由无数时间碎片和信息湍流构成的蜿蜒路径,突然发生了异变。

并非走到了传统意义上的尽头,没有墙壁,也没有深渊。而是前方的“道路”本身,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一片更加广阔、更加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宏观结构之中。

视野豁然开朗,但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见多识广的凛音也瞬间失语。

这是一个无法估量其规模的巨大空间,结构如同一个无限延伸的、宇宙尺度的蜂巢。无数标准的六边形“巢室”紧密地排列在一起,层层叠叠,向上、向下、向左、向右,蔓延至一切感官所能触及和无法触及的极限,构成了一种令人目眩神迷同时也感到自身无比渺小的几何奇观。

然而,这些巢室并非由任何已知的物质构成。它们的“墙壁”是流动的,散发着柔和而各异的微光,那是由高度凝缩、具象化的“时间流”本身构筑而成。每一个六边形的巢室,都是一个独立的时间片段,一个被囚禁的“瞬间”,或是一段被加速、拉长、扭曲的时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