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攸看着歇斯底里的母亲,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又很快被决绝取代。他缓缓蹲下身,与瘫坐在地的长公主平视。
"母妃。"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您可知道,您派人刺杀妙音那夜,安儿高烧不退,整夜哭喊着要娘亲?"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您教导儿臣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您的小节,是儿臣最爱之人的性命。"
长公主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北宫攸站起身,最后看了母亲一眼:"余生您就在这里忏悔吧。儿臣...不会再来了。"说罢转身离去,任凭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再未回头。
秋风卷着枯叶在沈玉坟前打转。林妙音跪在黄土堆前,手指深深插入泥土。她头上缠着的白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安安静静地跪在一旁,小手捧着一束野菊花放在坟头。
"沈叔叔喜欢花。"安仰起小脸,声音稚嫩却认真,"他说娘亲笑起来比花还好看。"
林妙音的眼泪砸在坟前新土上,晕开一个个深色圆点。北宫攸站在三步之外,看着她颤抖的肩膀,胸口像压了块巨石。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想为她披上,却在伸手时僵在半空——他看见林妙音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我自己来。"她接过披风,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粗砂。
回程的马车上,安累得在林妙音怀里睡着了。北宫攸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开口:"太医说安儿的咳疾需要温泉调养。我在城郊有处庄子..."
"王爷不必费心。"林妙音打断他,"我会照顾好幼安。"
北宫攸猛地转头,眼中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情绪:"三年了!你还要把我推多远?"意识到声音太大可能惊醒孩子,他咬牙压低嗓音。
马车突然颠簸,北宫攸趁机坐到她身旁。他伸手想碰安儿,却覆上了林妙音冰凉的手指。两人俱是一颤,却谁都没有抽开。
"给我个机会。"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就当...为了安儿。"
庄子的温泉池水汽氤氲。安裹着小毯子坐在池边石台上,小脚丫拨弄着热水。林妙音挽起袖子为她擦背,没注意到北宫攸端着药碗站在廊柱后。
"爹爹!"安突然欢叫一声。林妙音手一抖,澡巾掉进水里。北宫攸快步走来蹲下,动作熟练地试了试水温:"再加些热水才好。"他看向林妙音,"太医新配的药,要趁热喝。"
林妙音接过药碗,指尖相触时她终于抬头看他。水汽模糊了北宫攸冷峻的轮廓,恍惚间竟有几分当年初见时的少年模样。她突然意识到,这竟是三年来第一次认真看他。
安突然咳嗽起来,打断这片刻凝望。北宫攸立即将孩子抱到膝头,大掌轻拍她的背。动作熟稔得让林妙音诧异——他何时学会了这些?
"王爷倒是熟练。"她脱口而出。
北宫攸低头给安喂药,声音闷闷的:"你不在的时候...我常去别院看她。"安苦得皱脸,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蜜饯,"只是你总躲着我。"
夜色渐深,林妙音哄睡安儿后,发现北宫攸独自在院中饮酒。月光给他肩头镀上一层银边,也照出他脚边七八个空酒壶。见她走来,他举杯的手顿在半空。
林妙音站在廊下,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望着北宫攸脚边散落的酒壶,心头涌起一阵酸涩。三年来,她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
"王爷..."她轻声唤道,声音在夜风中微微发颤。
北宫攸抬起头,眼中醉意朦胧却又带着几分清醒。他放下酒杯,朝她伸出手:"妙音,过来。"
林妙音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缓步走到他身边。北宫攸一把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你知道吗?"他声音沙哑,"看到你为了沈玉哭成那样,我心里好嫉妒,我恨不得重伤躺在床榻上的人是我,"
林妙音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我知道你恨我。"北宫攸苦笑道,"可是妙音..."他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我从未有一刻停止过爱你。"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温泉的硫磺气息。林妙音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