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音踏入长公主府时,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叮当作响。她拢了拢织锦披风,指尖在袖中匕首的纹路上摩挲。府中侍卫举着火把分立两侧,火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随时会断裂的丝线。
"王妃到——"
随着内侍尖细的通报声,朱漆大门缓缓开启。正厅里烛火通明,鎏金香炉腾起袅袅青烟,长公主北宫明玥正倚在紫檀木榻上把玩一串珊瑚佛珠。她身着绛紫宫装,发间九凤衔珠步摇在灯火下泛着冷光。
"儿媳拜见母亲。"林妙音屈膝行礼,垂下的眼睫掩住眸中暗涌。
"起来吧。"长公主的声音像浸了冰,"这几日去哪了?
"回母亲,只是随意逛了逛。"林妙音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长公主突然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青瓷碰撞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夜鸟,林妙音看见茶水溅在云纹锦缎上,洇出深褐色的痕迹。
"你当真以为本宫不知道?"长公主的指甲刮过杯沿,"这半月来,你往仁心堂送了六封信,在城南旧巷见了三次沈家人。"她忽然倾身向前,凤眸里跳动着危险的火光。
“林妙音,你到底要做什么?翠喜和吴嬷嬷都死了,本宫要你给儿子纳妾,没想到你妒心如此大,还敢背着本宫联络沈家人!”
林妙音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仁心堂的暗线是她亲手布置的,就连北宫攸都不知晓全部。她强迫自己放松肩膀,露出困惑的表情:"母亲怕是误会了。”
“翠喜是吴嬷嬷亲手杀害,与儿媳有什么干系?再者翠喜威胁儿媳,口口声声说要诞下长子,儿媳只有幼安一个女儿,也尚有生育能力,只是没有过多精力罢了。”
林妙音紧紧盯着长公主的双眼,道:“母亲,若真的要为王爷纳妾,儿媳应了就是,只是儿媳是王妃,纳来的妾自然不能爬到儿媳的头上。”
说着,林妙音眼神有些飘忽。
来之前,她私自见过了余灵秀,她毕竟是长公主的人,定然是知道沈玉的存在。
虽然送来的断臂是假的,但她也不放心沈玉在长公主府。
沈玉与自己,太过重要了,她不能让他一个人待在长公主府,哪怕北宫攸不愿意,她都要将他救出来。
“母亲,儿媳想见见沈玉。”
长公主喝茶的动作一顿,嘴角扬起笑:“看来你知道了。”
“知道了,那断臂,不是沈玉的。”
“只要让我见沈玉一面,我生是北宫家的人,死是北宫家的鬼。”
长公主抚掌大笑,珊瑚佛珠在腕间哗啦作响。她击掌三下,屏风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两名侍卫架着个血人走出来,林妙音闻到了腐肉混合着铁锈的味道。当那人抬起头,她险些打翻茶盏——沈玉右臂的袖管空荡荡的,曾经执笔作画的手腕处缠着渗血的麻布。
"阿...玉?"她声音发颤。沈玉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吐出几个气音。
长公主轻笑:“给你的断臂自然不是沈玉的,但不表明,沈玉没事啊。”
林妙音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沈玉空洞的眼神像把钝刀,一寸寸剐着她的五脏六腑。
长公主的九凤步摇在烛火下晃出刺目的光,林妙音忽然想起碧蓉来见她时塞给她的那枚染血玉扣——正是从翠喜尸身上取下的证物。
翠喜想做北宫攸的妾室,是受了长公主的命令,这染血的玉扣就是长公主赐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