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醒非五人站在一旁,谁都没再说话。
暮色渐浓,火光在寒风中明明灭灭,映着老人佝偻的背影,也映着那片埋葬了罪恶与温情的乱葬岗。
这山寨里的人或许罪孽深重,却在一个孤儿心里,留下了足以温暖一生的余温。
老人佝偻的背影消失在下山的小径后,暮色已将翠屏山彻底笼罩。
刘醒非五人站在废弃的山寨前,火堆的余烬在风中最后闪烁了几下,终归于沉寂。
“老人说他当年十岁,如今看他年纪,该有八十上下了。”
刘醒非望着残垣断壁,指尖无意识地叩着刀柄。
“算下来,正是大乾灭亡后五六年的光景。那时候神州大乱,烽烟四起,山野间确实多有匪寨盘踞。”
孙春绮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寒风从破窗洞里灌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山寨头目突然发狂屠寨,总觉得不对劲。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变疯?我看八成是中了毒,或者……被人下了什么邪术。”
她想起刚才老人描述的惨状,眉头紧锁。
“屠尽全寨男女老幼,连孩童都不放过,哪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倒像是被邪祟附身了。”
陈青卓蹲在一间倒塌的木屋前,手里捏着半片残破的衣角。
布料虽已朽坏,但上面绣着的缠枝纹仍能看清:“你们看这个。”
她举起衣角。
“这衣服款式太古老了,不是近几十年的样式,倒像是古老中期的规制。而且这料子,还有上面的绣工,不像是普通寨丁婆娘能穿的。”
她环顾四周。
“刚才我在几间屋子里都看到了类似的衣物碎片,数量还不少,都是这种古老款式。”
“款式古老?”
夏元仪走近细看。
“难不成这山寨存在的时间,比老人说的还要早?可他明明说自己是寨里长大的……”
话音未落,岳娇龙的声音从山寨深处传来,带着几分兴奋:“喂!你们快来看!我找到个有意思的地方!”
几人循声走去,只见岳娇龙站在一处隐蔽的石壁前,手里提着盏油灯,照亮了身后黑漆漆的洞口。
“这石壁是空的,我随手一推就开了。”
她侧身让开。
“里面藏了不少好东西。”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
刘醒非举着油灯先走进去,发现里面竟是个不小的藏宝洞。
洞壁上摆着十几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堆满了金银器物——嵌宝的金簪、雕花的银镯、沉甸甸的金元宝,还有一叠叠用麻绳串起的青铜制钱。
“这些铜钱……”
陈青卓拿起一枚细看,突然轻呼出声。
“是前朝的‘大罗通宝’!还有更早的‘五云铢钱’!真的是古董!”
她翻找着,指尖突然触到几枚特殊的铜钱,钱身泛着暗青色,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却毫无光泽。
“这是……传说中才有的青蚨钱?”
青蚨钱是传说中能聚财的灵钱,需以特殊秘法炼制,带有灵性。
可眼前这几枚,触手冰凉,纹路间积着灰尘,毫无生气可言,显然早已失去灵性,变成了普通的废铜。
众人在藏宝洞惊叹时,刘醒非却皱着眉退了出来。
他站在山寨中央,深吸一口气,又仔细嗅了嗅,脸色愈发凝重。
“怎么了?”
孙春绮注意到他的异样。
“发现什么了?”
“你们没觉得奇怪吗?”
刘醒非的目光扫过整座山寨,包括后方的乱葬岗。
“这里太干净了。”
“干净?”
岳娇龙从藏宝洞探出头。
“满地残垣断壁,荒草丛生,哪干净了?”
“我说的是阴气。”
刘醒非沉声道。
“一座一夜之间死了上百人的山寨,后面就是乱葬岗,按说就算过了几十年,也该残留着怨气和阴气。就算时代变迁,鬼魂消散,那种大规模死亡留下的阴寒之气,总该有迹可循。”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
“可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怨之气都没有,连乱葬岗那边都干干净净,像是……被人彻底净化过一样。”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啊,刚才只顾着看衣物、找宝藏,竟没人注意到这个最反常的细节。死了那么多人,经历过那么惨烈的屠杀,这地方本该是阴魂不散的凶地,可现在除了荒凉,感受不到半点阴森诡异,甚至连风里的寒意,都只是山间的自然寒气。
“没有鬼味,没有阴气,没有怨力……”
夏元仪喃喃自语。
“这怎么可能?”
陈青卓捏着那枚死去的青蚨钱,若有所思:“青蚨钱失去灵性,古老的衣物,发狂的头目,消失的阴气……这些事凑在一起,太奇怪了。”
油灯的光晕在寒风中摇曳,照亮了众人脸上的疑惑。
这座看似普通的废弃山寨,藏着的秘密远比想象中复杂。
老人记忆里的屠寨惨案,或许只是冰山一角,而那消失的阴气与怨力,更是像一把钥匙,指向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真相。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这翠屏山的残寨,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夜幕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废弃山寨的断壁残垣上。
风穿过镂空的箭楼,带着山涧的凉意呜呜作响,却吹不散空地中央那堆跳跃的篝火。
火星子随着晚风打着旋儿,照亮了临时支起的木桌,也照亮了围坐的五张脸。
刘醒非用匕首撬开酒坛封口,醇厚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
他给每个人面前的粗瓷碗都斟上酒。
“先暖暖身子,这山里的夜,比刀子还凉。”
孙春绮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划过碗沿的细纹。
“真没想到这荒寨里还能找到能用的东西,像是有人特意留下的。”
她拿起一块烤得外焦里嫩的野兔肉,却没立刻吃,目光落在远处黑黢黢的寨门方向。
夏元仪喝了口酒,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胃里,她敲了敲木桌:“下午在西厢房找到的那些旧衣,你们都看见了吧?十几件女装堆在墙角,料子不算差,但领口袖口都有撕扯的痕迹,像是被硬脱下来的。”
陈青卓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添着柴。
听到这话,她抬起头,火光映在他眼底。
“不止。乱葬岗那边我去看过,土堆里露出来的骸骨,手腕脚骨上都有勒痕,而且……全是女性的尸骨。”
岳娇龙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我在祠堂供桌底下发现了这个。”
她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玉佩,上面刻着个模糊的“莲”字。
“这种玉佩市面上不多见,一般是家里有女儿的,才会定制这种带闺名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