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到了宗阳宫,这才知道逊帝暴毙。
宗阳宫里又是一阵大乱。
太皇太后、皇太后和晋王赵璩把庆王赵恺带进一处偏殿,亲自盘问。
因为官家赵惇服了安神汤,现在正呼呼大睡呢。
庆王赵恺这时才回了魂儿,结结巴巴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太皇太后吴氏、皇太后谢氏和晋王赵璩都惊呆了。
当今皇帝赵惇,伙同庆王赵恺,杀害了逊皇帝赵愭。
赵璩仰天惨笑一声,不言不发。
太皇太后吴氏凛然道:“此事,可是杨沅胁迫”
失魂落魄的庆王赵恺摇了摇头,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慢吞吞地道:“之前,西夏国主李仁孝意欲潜逃回故国。
杨相公大怒,与官家一起商讨应对之策时,曾经说过一段话。
杨相公走后,官家便神态大变,说……这是杨相公在敲打他,如果不让杨相公安心,会有杀身之之祸。”
吴氏急问道:“杨沅说了什么”
庆王赵恺当时就参加了那场如何处治李仁孝的御前会议,于是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笔。
太皇太后吴氏和皇太后谢氏还有晋王赵璩听了,都很无语。
杨沅这番话,分明是有感而发,不仅是为李仁孝之罪行定下了调子,而且说明了为何要将他处死的理由。
从赵恺复述的这番话里,是实实在在找不出一句诱导、暗示之语的。
官家是怎么联想到已经被人遗忘在宗阳宫中的逊帝赵愭的
哦,对了,官家他……脑子有点……
一想到赵惇的病,殿上顿时又安静下来。
许久,太皇太后缓缓抬起头,看了看殿里几人。
“谢氏,璩哥儿,恺儿,这殿上没有旁人,只有你们三人,都是咱们赵家的人。”
吴氏缓缓地道:“老身有一句早就想说的话,如今你们都在,正好说与你们听听。”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悲怆地道:“大宋,气数已尽,该亡啦!”
殿上一片寂静,听她说出如此骇人之语,竟没有一个人露出震惊之色,当场予以反对。
显然,同样的念头,在他们心里,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吴氏哀声道:“形势如此,还要想些什么如果我们早些下定决心,恺儿和惇儿也不必做出弑兄的事来了。”
赵恺又愧又羞,“卟嗵”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道:
“当时,当时官家已经动了手,官家喊恺儿过去,恺儿不敢不听,糊里糊涂的就……”
赵恺一个头磕在地上,悲声道:“太皇太后所言,恺儿赞同。
恺儿以为,咱们提出来,总好过丞相耐心耗尽,自己说出来,更……好些……”
吴氏看看一言不发的谢氏,说道:“咱们赵家,是夺的柴氏江山。
如今情势,一如当年陈桥,报应轮回,可见不虚。
再者说,咱们赵家虽是夺了柴氏江山,但是对柴氏后人,却也是优容有加,不曾亏待他们。”
吴氏这话倒是真的,柴荣育有七子,前三个是被后汉隐帝刘承祐杀害的。
四子柴宗训,就是被迫禅让的后周皇帝,后来降封郑王,赐“丹书铁券”,生有五个儿子。
第五子避祸改姓了,但宋室并非不知道他的下落,也由他去了。
六子早夭,七子被人收养,其子孙也是繁衍众多,而且在大宋还曾做过大官。
吴氏仿佛真的老了,少了精气神儿,声音也哑了许多。
“至于吴越国,人家是主动献国投降的,咱们老赵家对他们更是礼遇。”
钱俶让国之后,也是封王的。
而且其后世子孙,富贵荣华,堪比王侯。
现在的四川宣抚使,即将成为杨沅老丈人的钱端礼,就是钱俶的六世孙。
“对待臣下,相比于历朝历代,我赵家,更可算是最为宽厚的了。”
吴氏抬起头来,看了看谢氏,又看了看赵璩。
“杨沅此人,人品倒还靠得住。如果我们主动让国,能得到和钱家一般礼遇,也就够了。”
吴氏这样一说,谢氏的神情也不禁松动下来。
赵璩见他们都把目光向自己看来,漠然一笑,道:“我,没有意见。”
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赵恺:“从这两兄弟,把他们大哥亲手勒死,我就觉得,赵宋江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赵恺听了,又羞又愧,忍不住又伏地大哭起来。
赵璩叹了口气,将头仰在了椅子上:“不过,此事暂且不提吧。
逊帝刚刚离奇暴毙,我们便要让国,杨沅绝不会答应,说不定反要因此怨恚我赵家故意让他难堪了。”
赵璩说到这里,不禁苦笑一声,似乎觉得想主动让国,反要因此担心激怒人家,而有些荒唐可笑。
赵璩轻叹道:“此事,先搁一搁,还是想想,如何料理逊帝后事吧。”
吴氏点了点头,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提出这件事的好时候。
她想了一想,说道:“愭儿,是病死的,他也只能是病死的。”
皇太后谢氏和赵璩对视了一眼,慢慢点了点头。
谢氏看了眼羞愧难当的赵恺,先帝这一脉,如今只有他还是个正常的孩子,还能如何加罪于他呢
赵瑗血脉的延续,还要指着他呢。
谢氏轻叹一声,对赵恺道:“起来吧,把太皇太后、本宫和晋王的共同意思,告诉丞相和诸位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