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白色,成了舜涓世界里唯一的颜色,也是她灵魂褪色后的最终模样。
楚晨的死亡和孩子的流产,像两把最锋利的铡刀,彻底斩断了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情感连接。
她没有再流一滴眼泪,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睁着一双空洞得可怕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仿佛她的意识、她的灵魂,已经随着那两声死亡的宣告,一同飘散、湮灭了。
医生诊断她为严重的精神创伤后应激障碍,伴有木僵状态。
她对外界的刺激几乎没有反应,不吃饭,不喝水,需要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像一具还有呼吸、却早已失去了一切感知的精致人偶。
楚暮云头上缠着纱布,不顾自己的伤势,日夜守在她的病床边。
他握着她的手,那手冰凉而僵硬,不再有任何回应的力度。
他一遍遍地呼唤她的名字,从最初的哽咽哀求,到后来的绝望低语,诉说着他们的过往,诉说着对未来的规划,诉说着他对汪展鹏刻骨的恨意……
可惜病床上的舜涓没有任何反应,她的瞳孔里映不出他的影子,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
“舜涓……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楚暮云将脸埋在她毫无知觉的手掌里,肩膀剧烈地颤抖,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凄凉。
他失去了儿子,失去了未出世的孩子,现在,他连他最爱的女人,也以这样一种方式“失去”了。
汪展鹏!都是汪展鹏!
一股滔天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积聚。
理智、道德、法律……所有曾经约束他的东西,在接连失去至亲的巨大悲痛和看到爱人变成活死人的残酷现实面前,彻底崩碎、瓦解。
他轻轻放下舜涓的手,为她掖好被角,动作依旧温柔,但当他抬起头时,那双曾经深邃睿智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赤红的、如同嗜血野兽般的疯狂和冰冷。
他失去了所有,那么,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别想好过!
他要报复!不惜一切代价!要让汪展鹏付出比他惨痛十倍、百倍的代价!
楚暮云将舜涓转入了一家顶级的、安保极其严密的私立疗养院,聘请了最好的医疗团队和看护人员,确保她得到最周全的照顾,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打扰,他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害她分毫。
然后他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带着一身戾气和毁灭一切的决心,重新回到了商场,不,是回到了复仇的战场!
他不再遵循任何商业规则,不再顾忌任何道德底线。
他动用了自己隐藏多年的、所有灰色甚至黑色地带的人脉和资源。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彻底搞垮汪氏集团,让汪展鹏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生不如死!
一场残酷的、不计后果的商战,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楚暮云利用自己引入的新资本和之前布局的新兴产业优势,开始对汪氏集团的核心业务进行不计成本的疯狂狙击。
他大幅压低价格,恶意抢断汪氏的关键供应商和客户渠道,甚至不惜动用非法手段,窃取汪氏的商业机密,散布动摇其内部军心的谣言。
同时,他通过各种渠道,将之前收集到的、关于汪展鹏在婚姻期间的一些不检点行为,当然,这里有些是被夸大,有些则是他“制造”的证据,以及汪展鹏在商业竞争中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精心包装后,源源不断地提供给媒体和汪展鹏的竞争对手。
他还找到了那个制造车祸的、汪展鹏雇佣的亡命之徒,虽然那人在事后试图隐藏,但楚暮云动用地下关系,还是挖出了线索。
他没有立刻将这人交给警方,而是用更残酷的手段控制了他,逼迫他留下了指证汪展鹏买凶杀人,虽然是未遂,但意图很明确了的口供和证据。
这是他的王牌,要在最关键的时刻打出。
汪氏集团在楚暮云这种全方位、无底线的疯狂攻击下,开始摇摇欲坠。
股价暴跌,合作伙伴纷纷倒戈,内部人心惶惶。
汪展鹏焦头烂额,他试图反击,却发现楚暮云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手段狠辣刁钻,而且完全不计损失,仿佛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
“疯子!楚暮云你这个疯子!”汪展鹏在办公室里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气得浑身发抖。
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那是一种被不要命的亡徒盯上的、发自骨髓的寒意。
他没想到楚暮云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和极端,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商业竞争的范畴。
就在汪展鹏疲于应付楚暮云的商业攻击时,他后院起火。
他之前为了打压楚暮云,动用了大量集团资金和关系,甚至挪用了一些本应用于项目发展的款项。
如今在楚暮云的疯狂狙击下,资金链出现了严重问题。
董事会成员们对他近期的决策和集团遭遇的危机极度不满,联合起来向他发难,要求他给出解释,甚至有人提议罢免他的董事长职务。
墙倒众人推。
以往那些巴结他、依附他的人,此刻要么避之不及,要么反过来踩上一脚。
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众叛亲离。
而更让他崩溃的是,他收到了来自法国的一份快递。
里面是紫菱签好字的、放弃汪家财产继承权的法律文件,还有一封简短的信。
信上,紫菱的字迹颤抖,只有寥寥数语:
“爸爸,我什么都知道了。妈妈现在这个样子,楚晨的死……我都无法原谅,也无法再面对您。汪家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请您……保重。”
是费云帆。一定是他将台湾发生的这一切惨剧,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紫菱。
汪展鹏拿着那薄薄的几张纸,仿佛有千斤重。
他失去了绿萍,现在,连最后一个女儿,也以这种方式,彻底与他划清了界限。
他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眼神涣散,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